七十七 就此别过
等他们踏上离开辽颖的路途，已是隆冬时节。
夜铭月挺着圆滚滚的肚子是留了又留，劝了又劝，希望夜龙心他们能等到来年春天，冰雪消融的时候再离开，她是多么想有亲人能看着自己第一个孩子的出生。
夜龙心并没有找到好的借口推脱，却还是催着月牙儿和周允桀上路了。
临别时，夜铭月堵气地没有来送行，远远地在城楼里，裹着厚厚的狐裘，看着风雪中即将远行，似乎永不会再见的人影，早已哭红了眼睛。
她最心疼的并不是夜龙心对她的寡淡情谊，而是她那个傻哥哥眼睁睁看着自己喜欢了那么久的女人在别人怀里微笑，还能坦然地继续守护在她身边。
“不等做了舅舅再走？”风遣巍然马上，一脸要当父亲的骄傲与欣喜。
“等不等我都是孩子的舅舅。”夜龙心越过风遣的肩头，一眼遥望，清楚地看见一身红装站在窗口的夜铭月。
他何尝不想陪着她迎来她的第一个孩子，一个没有包袱和使命，全新的，自由的孩子。
虽然月牙儿已把夜铭月逐出夜族，但那个孩子身上流淌着的血脉是改变不了的，夜族世世代代终于有一个摆脱命运枷锁的孩子了。
他，亦或是她，必定会很幸福。
可是夜龙心等不了，他没有时间，还有很重要的事要去做，能重要过自己妹妹的，无非也只有月牙儿一人。
他又看了一眼立于马车边，依偎在周允桀身边的月牙儿，雪白的风雪和狐裘斗篷映衬着她玉润的肌肤，漆黑晶亮的眼睛，嫣红的唇瓣，她好久没有美得那么神采奕奕了，从眉梢到嘴角掩不住的满足和安定。
若不是周允桀，他怕是再也不会见到这样的月牙儿了。
若是没有这个看似桀骜，不羁于世俗的周允桀，夜铭月的孩子也不会出生在一个安定和平的世界，他不仅给了月牙儿一个天下太平，也给了全天下的人，一个安居幸福。
“龙心哥哥，我们还是等铭月姐姐生完孩子再回浔南镇吧？我好像看看铭月姐姐的小娃娃是什么样子的。”月牙儿看得出夜龙心的不舍，可终究不知他的苦衷。
“进去等，外面风大，脸都冻红了。”周允桀帮月牙儿紧了紧斗篷的帽子，一把把她抱上了马车，夜龙心的秘密，现在只有他知道了，这个男人的用心良苦是让他都觉得于心不忍的。
“可是……”月牙儿忽闪着水汪汪的大眼睛，密密的长睫毛上也沾上了点点雪花，这么看着周允桀，看得他心都化了，若不是真有不得已的原因，天上的星辰都愿意为她摘下来。
“喜欢小娃娃，回去和我生可好？”他凑在她耳边轻轻呢喃。
月牙儿瞬间脸就又红又烫了起来，娇羞地推了推周允桀，“真讨厌。”立刻钻进马车，严严实实遮上了帘子。
看着她躲起来后，周允桀卸下一脸玩世不恭，跨上了他的马，来到了夜龙心身边。
他的一个妹妹下半生有了依托，还有一个妹妹让他着实不放心。
风遣玩味地看了看面前二人，心里似乎明白了他们之间一定有无法言语的秘密，而且一定关乎于马车里，那个小女子。
他便不再挽留，“这次辽颖和西梁的结盟多亏太子殿下了，之前多有得罪。”风遣拱手对周允桀作揖，致谢也是致歉。
西梁新帝即位后，不仅撤兵辽颖，归还了所有侵占的城池，还签定了一纸边关和平及贸易的条约。
周允桀凉薄的嘴角微微勾了勾，“西梁太子早就死了，怕是服丧期都过了吧。”他看了看日头，“再话别不走，天黑前是赶不到下一个驿站的，就此别过。”说完便先行别过马头。
夜龙心也没再流连，一起护着月牙儿的马车，朝南面远去。
三人同行，略显尴尬。
月牙儿一个人在马车里摇摇晃晃，虽然暖和，但不似身边有人陪伴来得踏实。
好几次她掀开帘子，都不知道怎么开口，她好想让周允桀来陪自己，但好像心里总会有一点忌惮着夜龙心的感受，那个应该叫做愧疚吧？她把他如父如兄的对待，他却不止于对她妹妹般的宠爱和公主般的保护。
傍晚时分，他们离开了辽颖都城的地界，来到了第一个驿站。
车夫负责送他们出了城，便回去复命了，几匹马交给驿站的人照料去了，三人默默地坐在一张桌子边，喝一壶不知名的茶，茶色微苦，口感粗糙，香气寡淡。
“我先走一步，你们休息一晚再赶路。”夜龙心喝完杯子里的茶，也没抬头看他们一眼，握了握手里的剑，站起身来。
“为什么？”月牙儿“啪”地一声把杯子放在桌上，显然有些生气了，自从天坑奇迹般地获救出来，她就觉得夜龙心越发地寡言少语。
“有些事，我得先回浔南镇去办。”夜龙心终是停下了脚步，认认真真地看着月牙儿，他发现自己好久没这么坦然地看着她了。
“什么事那么重要？非得先回去。”她嘟嘟哝哝，撇着嘴。
“除了你的事，还会有什么事那么重要？”夜龙心笑了笑，忽然温和地不像他一贯的风格。
这些日子以来，月牙儿的心情越来越好，他的心里也越来越放松。
“我的？”月牙儿瞪着水水晶晶的眼睛问道，“我的什么事？”
“你去吧，天黑夜路不好走。”周允桀过来，把疑惑不解的月牙儿圈在怀里，“这个丫头你放心，有我在。”
夜龙心果断地转身就走，不再解释，也不道别。
月牙儿看着他的背影，总有些离别不再见的不安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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