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寒云用尽全力,可阀门却是纹丝不动。她每扳一下阀门,扳手和阀门碰撞的力震的她胳膊疼。
深秋的风经过操作台上时把人的衣服吹得鼓起来,月亮没在云层里。机械运转发出的声音单调而刺耳,姜寒云额头上的汗水一滴滴顺着她的脸颊往脖颈里钻。她额前那撮最长的头发粘在了额头上,她把那撮头发捋到了耳朵后边。
姜寒云拿扳手每磕一下阀门,都需要擦拭额头上的汗水。可阀门比她还倔强,它固执地不动。她知道自己不能放弃,如果自己此时放弃,刘国庆更不会再教自己。她咬着嘴唇,抬起右脚踩着塔壁,把自己的体重和全部力气用在扳手上。
姜寒云拿着扳手狠狠地磕向那阀门,这一次她拼尽力气,这一下磕下去她的手腕发麻,她一脚踩在塔壁上,将自己身体的重量也悬在扳手上,那阀门终于耐不住她的执着动了一下。
姜寒云的眼泪滑出了眼眶,她着实没有了力气。但此时她不能停下,她需要一鼓作气和这个阀门耗下去,她一下接着一下磕着阀门。
这时刘国庆提着润滑剂进了操作室。胡师和王慧丽还睡得很香,王慧丽爬在分析报表上,她嘴角的口水流到了分析上报表,报表潮湿了一大片;胡师的操作报表掉在地上,她直接躺在操作室的凳子上打着呼噜。
刘国庆知道塔里好像堵着什么东西,尾气二氧化碳一时半会儿降不下来。他自己站在分析台前做了个尾气和主塔二氧化碳,主塔二氧化碳在大撤后依然降不下来,尾气二氧化碳涨到了一点零。他的眉头紧紧蹙到了一起,他操作了十几年还没有遇过这样的事情。
刘国庆刚放下吸收瓶,乔远寒和王调度跑上了三楼:“刘师,尾气二氧化碳高到零点九了,你知道不?”王调度喘着气,他和乔远寒从合成那边跑过来。
胡师和王慧丽睡得太香,她们竟然还不知道有人进了操作室。
“尾气高咧?”刘国庆装作不知道:“咋可能?你俩看看分析工一点做的分析,尾气还好着呢!”他故意把分析报表递给乔远寒,他这样做就是要让调度看看,分析工何止是没有做出来?分析工根本就没有做。
“尾气必须十五分钟做一次,已经两个多小时没有做了?”乔远寒看着分析报表。
“三楼操作台上有个阀门在漏气,我和小姜在修理。没有人给我说二氧化碳含量。这尾气都零点九了,只有停车!”刘国庆话音刚落,合成那边给三楼亮了红灯。
胡师听到铃声才坐了起来:“咋咧?红灯?”她边揉着眼睛,脸色变得异常难看。
王调度正拿着空白的操作报表看:“胡师,都半个班过去了,你的报表是才领回来的?”
“姜寒云,是姜寒云没做。这娃不是在学操作么?我给她教了,叫她做氨水浓度,看温度。”胡师推卸着责任。
“老胡,你站着说话不腰疼。姜寒云是我的徒弟,学的主操作,跟你有屁关系?你自己的事情自己不干,出咧事像疯狗一样胡乱咬!”刘国庆指着胡师骂。
陈建斌这会儿也上了三楼。他上来看王慧丽还睡着,抬起脚狠狠地踢着凳子:“你个狗日的还睡觉?给我滚你屋睡觉去。”他这一脚用足了力气,王慧丽直接跌到了地上,她这才醒来。
陈建斌抬起手恨不得抽王慧丽两巴掌,他的声音颤抖着:“国庆,咋回事?”
刘国庆这会儿才想了起来,他边往操作台上跑边喊:“三楼上有个阀门漏气呢,我和小姜在上面修理。分析工和副操作没给我汇报气体含量情况……”
“快处理。”陈建斌喊着:“刘厂长今黑值班呢,从合成到造气发现睡觉的一律重罚。三楼今儿出事了,老胡跟王慧丽一人罚一千。能干咧干,不能干咧就滚!”
刘国庆和陈建斌,乔远寒,王调度跑到了三楼操作台上,几个大男人都愣了。
姜寒云这会儿整个身子悬在半空,她正用尽全力磕着阀门。她一次连着一次这样磕着阀门,那阀门微微地动着。
刘国庆看着此时的姜寒云有片刻傻眼了,这女孩子的倔犟让他震惊。这个阀门平日很少动,自然许久没有抹过润滑剂,久了锈迹斑驳,就是男人也未必能扳动。姜寒云竟然扳动了,她的手流着血。
乔远寒看着姜寒云,他的眼睛里掠过一丝怜惜。他顾不得其他人,跑到了姜寒云身边。他从姜寒云手里抢过扳手:“姜寒云,你疯了。这是男人干的活。”他大吼着,他不知道自己的心为什么会隐隐地疼?在他看到姜寒云几乎把她的身体悬在漏着气的阀门上时,他的心疼。
刘国庆也跟着跑了过来:“我刚才去管工那里要了润滑剂。”
这时造气车间突然发出了嘭的爆炸声。刘国庆扔下了润滑剂,他拽住陈建斌和王调度顺着楼梯往下跑。
乔远寒忙把身旁的姜寒云拽进了自己怀里:“不害怕,没事。”他安慰着姜寒云,兴平氮肥厂爆炸的事情在他们心里都有阴影。
那一声巨响过后,工人们有的从后门往外跳,有的躲到了墙角。胡师和王慧丽躲在操作室里哭。
过了十分钟左右,什么也没有发生。姜寒云轻轻地推了一下乔远寒:“乔调度,应该没什么事了吧?”她小声地说,她还靠在他怀里,他的手还揽着自己,她听得到他的心跳声。
乔远寒低下头看了姜寒云一眼,他忙取开自己的手站到了旁边。他看了看周围,叹了口气,所幸的是,大家都以为厂子要爆炸了各自逃命,没有人注意到他们:“是,是没事了。”
“我去造气车间看看。”乔远寒迅速地从姜寒云身边走开,他往造气车间跑。这时造气车间也摁了紧急停车铃。
刘国庆和陈建斌他们在厂子后门外的地里呆了近二十分钟才回到厂里。刘国庆再上三楼时,漏气的阀门已经不漏气了。姜寒云还在三楼操作台上取样。
刘国庆走到了姜寒云身边:“你决定了?学三楼主操作?不管再苦再累再难?”
“师傅,我决定了!”姜寒云肯定地说。
刘国庆看着姜寒云:“那好,从今儿开始,你正式成为我刘国庆的徒弟。我会把自己多年的操作经验一一传授给你。我会好好教你!”他说完转身往操作室走。
姜寒云愣了一会儿,她一直盼望这一天,可这一天来了她竟有些不敢相信。她跟着刘国庆进了操作室。
刘国庆坐到凳子上:“寒云在咱工具柜里取张纸来。”
姜寒云取了纸递给刘国庆,刘国庆用笔给姜寒云画着工艺流程图:“寒云,你把工艺流程图先记住,后天白班来你给我画出来。我再带着你从氨水到泵房看一下。三楼主操作要上这些岗位听从你的指挥,必须叫人信服你。不过要遇上懒怂,混日子的着实没办法。”他最后一句骂了胡师和王慧丽。
姜寒云认真地看着刘国庆画的工艺流程图。这时候三楼的电话响了。
姜寒云接了电话:“碳化三楼。”
“姜寒云,你的手没事吧?”乔远寒问了一句。
“没事。”姜寒云回答着,她的脸竟红了。
“那就好。你告诉三楼的人,刘厂长让大家明天早上下班后在调度室开会。”乔远寒说完便挂了电话。
早上五点多造气处理好了事故,三楼的二氧化碳也合格又重新开了系统。
早上八点钟,合成造气碳化的所有人都进了调度室。刘厂长和王调度,乔远寒也坐在调度室里面。刘厂长正在批评乔远寒和王调度。
大家走进调度室都不敢说话,昨晚连着出了两起事故。据说陈建斌和造气车间的主任被刘厂长骂了个狗血喷头,大家都低着头走进调度室,大气都不敢出。
待两个车间的车间主任也进了调度室,刘厂长从里面走了出来。他的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厚嘴唇瘪着,鼻孔里呼出的都是怒气。到了极点,他没有说话,把手里的报表狠狠地扔到桌子上。所有的人都紧张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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