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这篇东西的时候我试着让笔触尽量的冷静,去营造一种生冷缺乏温度的故事氛围,好像在诉说一个不相关的事,淡漠的态度才能让记忆不滚烫的灼烧脑海。【无图】
零八年,我20岁,在徐州的一家小广告公司当文案。资金所限,公司处在当时一片荒凉的铜山区,去市里差不多一个小时的路程。对于我倒是件好事,那时的铜山已经开始开发,我老家堂哥领的民工队在附近一个工地接了一个工程,我就住在他们的铁皮房里。
工资微薄,加上在异乡的孤独感,我过得很是失意。处在郊区的公路,晚上很是冷清,有些路灯还是坏掉的,每晚下班后我习惯沿着公路慢慢的走回去,让清冷的夜风吹走心中郁郁的烦躁。看身后一点点隐入黑暗,看远处氤氲不清的前方。
公司里有个女孩,本地人,大家都叫她叫安安,属于刚出校门的那种,白纸一张。也正因此,大概还怀有校园的文艺情怀。彼时我潦倒落魄,对前途一片迷茫,身上那种颓废的气息让她对我很有兴趣。有天我回去的夜路上,她在后边不远不近的跟着,我很早就注意到她了。夜里凉,周围又昏暗冷清,她走的小心翼翼,走到一个路灯下,我点了根烟转身看向她,她有些惊慌,在不远处的昏暗里停住,我默默的看了两眼,在她要迈步走过来的时候加快了脚步转身离开。走到路口的时候我忍不住用余光瞥了一眼,她已经慢慢的往回走了。
回到堂哥他们的铁皮房的时候他们还没下工,不远处一栋在建的高层顶部亮着耀眼的灯光。我拎了桶凉水,把床下的啤酒冰上了一提,坐在门口的摩托车上喝着啤酒。不一会稀稀拉拉的回来一群人,我认得是跟表哥的钢筋工搭班的那群打圈梁下柱条的工人。领头的队长叫二歪,一个不到三十岁的健硕小伙,本地人,跟我堂哥关系不错,常来这里我堂哥这喝酒,我跟他见过几次,算是脸熟。
“回来了?”他停下来跟我打招呼,顺手从门口的桶里拿了瓶啤酒拍开。
我递了支烟过去没说话。
“你哥他们得加班到大半夜,也别在这干喝酒,我骑着它带你出去吃点烤串吧。”他拍了拍我坐着的摩托,我才知道这是他的座驾。
夜风微凉,身下的车子发动机的轰鸣声让我麻木已久的感官重新复活,呼呼的风声和速度带来的肾上腺素让我被现实磨去的激情又一点点充斥满我的胸膛。我趴在二歪的耳边,近乎喊着问他能不能让我试试,他减速把车子停在路边,很大方的让给我。
“这是零五年的老车了,150的机器,可是头倔驴。”他哈哈笑道。
我跨上车子,一脚踹着,随着轰鸣声疾驶而出。我没告诉二歪,一年前的我还骑着鬼火大鬼那样的玩具车炸街来着,不过后来实在没了那份心思,加上一颗逐渐冷却的心,我已经很久不动这玩意儿了。
郊区的路上难觅人迹,我把油门轰到最大,一度飚到一百迈出头,二歪说的不错,早些年出的车发动机的确不错,不像后来出的车子80迈就顶天了。
那晚我俩喝了很多酒,话也渐渐多了起来,二歪笑我傻的可以,天天绷着脸不说话,我也的确久违的开心了一次,后来二歪非要认我当阿弟,我脑子一热也就应了。我俩越喝越兴起,到了凌晨我哥不停的打电话才晃晃悠悠的骑着车子回去了。
第二天到公司安安就一直盯着我看,我没理会她,宿醉之后困得要死到自己的小隔间补了个觉。一觉到中午饿的要死,破旧的办公楼也没有电梯,我准备爬下楼去凑合着吃点东西。闷热的楼道里,安安静静地站在楼道拐角处靠在墙上,见我下来,她像夜枭一样颇有耐心的静静盯着我。我顿了顿脚步,不知道该走还是留,说实话我不想跟她有过多的纠缠,一个迷失在荒野里跌跌撞撞走着的人,自己的生活尚是一团乱麻,已经承受不下其它的纠葛。
我走出办公楼的时候烈日毒辣的炙烤着大地,炫目的阳光让我有些恍惚,内心对于安安升腾起一丝负罪感与不忍。生活就是这么的奇妙,一旦你开始对某个人有了些许的介怀,命运的齿轮便开始了传递放大的转动,我和安安的故事就这么开始了。
又过了很多天,这期间我跟安安没有故事可言。公司越来越闲,我待在工棚的时候越来越多,很明显这个简陋而稚嫩的小公司即将凋亡,在公司的时候能看出很多人都有一种绝望与慌乱。事实上我们这群人离开这家小公司很难再找到工作,都是半吊子混日子的水准,除了这里没有哪家公司会聘用我们。但我竟然没有太慌乱,我早已习惯。我曾经连续一年的时间不停的在试用期和被解雇之间徘徊,试用期的员工是最廉价的劳动力,拿着低廉的工资,贡献力量后就被扫地出门。
我无事可做,试着在工地上跟着表哥帮工。手上缺乏力道,在简陋机器上截钢筋弯柱条的时候被夹了右手的三根手指,肿的香肠一样,疼的厉害。快到月底的时候公司难以为继,通知大家领最后一次工资,我骑着二歪的那辆摩托去了公司。手上的伤不见好转,骑车都慢悠悠的,我到的时候基本上大家都结了工资在收拾东西闲聊。老板把一个信封递给我,我接过来装进口袋里。
“不点一下?”老板笑着打趣。
“这点钱,少不了”我含糊着回答他,其实我是手指疼点不了。
老板笑笑就出去了。
忙到下午的时候文件基本上整理完,大家也都吵着要去搓一顿,吃个散伙饭,老板说花费他包了,让大家回去收拾一下,晚点到老地方集合。
我手上有伤,抱着一堆东西下楼很是不便,一不小心碰着伤手指,疼的一哆嗦东西洒了一地。蹲在地上用一只手扒拉两下,我寻思着要不要把这些东西顺手扔进一旁的垃圾道。一个人影在面前蹲下来,我没抬头就知道是安安,她身上有一股淡淡的檀香味,又很像庙里面弥漫的供香的味道。我坐在水泥台阶上看她慢慢的把东西规整好,我知道要说点什么了,但不知道怎么开口。
我看着这个皮肤白皙眉目清丽的女孩,午后楼道里溜进来的几缕阳光照耀着飞舞的尘沫。忙了一天,她的淡妆有些花了,面容有些倦怠,一种莫名的心绪潜入了我的心底并在那里生根发芽。
“你手受伤了?”她语气带着担忧和愠怒。
我有些走神,反应过来后发现她瞪大了眼睛看着我。
不近距离观察,人会错过很多不易见的美。安安的眼眸很漂亮,有一种很深沉安静的漆黑。
我回过神,“一点小伤,前两天在工地上帮我表哥弄的。”我没多说,她也很聪明,没有再问。我不介意我怎样过自己的生活,但我介意别人知道我怎样狼狈的活着,可笑而捉襟见肘的自尊心。
安安帮我把东西拿下楼,到了摩托车旁我有点发愁,没有地方可以放这些东西。短暂的沉默后,安安把东西放在后座上,“能载我一段路吗?”,我略一犹豫,发动车子驶离公司。莫名的我不想别人看到安安和我走的这么近,特别是公司的人。路上安安很沉默,抱着东西硌的我背疼,我打破沉默问她,“你现在去哪?”,安安在后面说了一句什么我没听清,风声盖过了她的声音。我又问了一句,安安忽然往前靠了过来在我身后大声说,“我说去你住的地方放东西啊!我很闷你为什么比我还闷。”末了声音又低了下去,“我喜欢你你该知道的。”安安一往前靠,她拿着的文件硌的我生疼,我一个刹车停下了车子,支起车子把她手里的东西抢过来一股脑的扔进了路边还只有黄土的绿化带。她脸上没有惊慌,只有一种犯了错的忐忑,鼻翼翕动,我心里有一种冲动,但是我最终忍住只抱了抱她,我还不确定自己那颗冷寂的心有没有恢复温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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