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学习先秦文学的时候，我对楚辞这一新的诗歌体式比较感兴趣，它不仅具有浓厚的地域文化色彩，还有着极高的艺术特色。其中《九歌》原为中国神话传说中的一种远古歌曲的名称，战国诗人屈原对其进行了重新创作，主要反映了楚地人民的生活和精神面貌。《湘夫人》这首诗正是以湘君思念湘夫人的语调去写，表现出企待佳人而不至的惆怅哀怨心情，表现湘君对湘夫人的思慕与追求，诗歌富有神话色彩，把湘君对湘夫人的热烈盼望和一往情深淋漓尽致地展现出来。
如果说《湘君》写的是湘夫人对湘君的思念以及主动追寻爱人的过程，那么《湘夫人》则与这首诗歌对应，既写了湘君对湘夫人的期盼与忠贞，也表达了无奈却始终不能相见的惆怅心情。
从这首诗来看，湘君一往情深，感情十分专一。首句“帝子降兮北渚，目眇眇兮愁予。”这里就是将诗中最重要的人物湘夫人，置于最遥远的北渚，这就形成了遥远而难以企望的艺术效果，“目渺渺”看到的景象是似有似无的，容易让寻觅者生出忧愁。“袅袅兮秋风，洞庭波兮木叶下。”风吹波起，落叶纷纷，有秋季萧瑟之感，湘君的心情也如同这秋季景象一般伤感忧愁。“登白薠兮骋望，与佳期兮夕张。”描绘出湘君焦急但一想到要与佳人约会又感到幸福的迫切心情。“闻佳人兮召予，将腾驾兮偕逝。”写出湘君的深情向往和执着追求。“沅有茝兮澧有兰，思公子兮未敢言。”沅水有白芷啊醴水有兰草，缓缓流动的流水正如同这思念情感，也暗示时光的流逝。湘君看到香草白芷和芬芳的木兰，燃起了对湘夫人的思念，却不敢表达出来。“麋何食兮庭中？蛟何为兮水裔？”描述麋食中庭和蛟滞水边这两个反常现象，带有隐喻性质，强调爱而不见的事愿相违。“闻佳人兮召予，将腾驾兮偕逝。”写出湘君的深情向往和执着追求。为了更好地等待意中人，湘君还筑华丽房舍，将美屋建在江水之中，用荷叶盖着屋顶，用荪草编织墙壁，又在庭院中铺着草贝、堂上放着芬芳的青椒。百草众芳于一堂，绮丽华美，令人赏心悦目。最后“捐余袂兮江中，遗余褋兮澧浦。”直到黄昏时分，仍然等不到湘夫人。写湘君起身带着不尽的相思，把衣袖投入到江中，表现了深深的哀怨之情。
通过阅读了解，湘夫人是湘水女性之神，而湘君也是湘水之神，两人是一对配偶神，湘君和湘夫人就是以舜与二妃（娥皇、女英）的传说为原型。传说舜南巡到达湘水流域，不幸卒于此地，就葬在湘水边上的九嶷山。他的两位夫人，也就是尧的女儿娥皇、女英闻讯赶来，但却没有见到夫君最后一面。二人在湘水边痛哭不已，泪水打在江边的竹子上，化成点点斑痕，这便是今日的斑竹，娥皇、女英最终也沉河自尽，化作湘水女神，成为楚地之人祭祀不绝的湘妃。湘君和湘夫人这对神反映了楚国人民崇拜自然神灵的意识形态，他们的民间文艺一直有着浓厚的宗教气氛，祭祀时十分讲究。当人们在祭湘君时，常常以女性的歌者或祭者扮演角色迎接湘君；祭湘夫人时，以男性的歌者或祭者扮演角色迎接湘夫人，各致以爱慕之深情。楚国人民正是把神作为寄托的对象，抒发真挚美好的感情。
另外，在当时湘水对于楚国人来说有着非常重要的地位，湘水与楚国人民有血肉相连。作为楚国境内独有的最大河流，楚人对湘水寄予深切的爱，他们把湘水视为爱之河，沿着这条河，运用“神人恋爱”这一富有浪漫主义色彩的构想，寄托美好愿望，同时把湘水的描写人格化，表现楚国人民与自然界的和谐。
细读这首充满神秘气息的诗歌，我看到在伊人降临北渚之后，寻觅者就登上长着白蘋的土丘上骋望，气氛萧瑟，继而他又朝着“余马”、“夕济”寻觅，用百草众花建立华丽的房舍，在小岛采摘杜若以便见面时相互赠送，这些都让我深深感受到这位寻觅者的心之诚、情之深。
在我看来，阅读完《湘夫人》这首诗之后，我的脑海中还浮现出湘君这一饱满的人物形象。他温厚纯笃、纯真又富于感情，一直在内心对湘夫人有着很深的爱。他沉静、蕴藉，当听到湘夫人降落于北渚时，他举目远眺，久久地面对洞庭湖水，看到湖面上微波随着秋风而起，树叶纷纷落下，他感到凄凉、忧伤。这也让人想到了诗经中《蒹葭》里“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这两句都是想表达追求的对象在远方、在对岸，但这都只是永远向往却不能够到达的境界，运用了企慕情景的手法。这更让人看到了一位深情寻觅者为探寻佳人身影、焦急难奈的神态。登高地而骋目，寻找湘夫人，并反复地贵怪自已既不敢直接表露情感，也不敢如约前往。
《诗经》
“鸟何萃兮纵中?罾何为兮木上?”看着流水逝去，这时充满了悔恨、忧伤、自责，突出人物内心的失望和困惑。最能说明湘君好沉思、富于幻想的形象，是当他知道湘夫人在召唤他时，他对于他们未来生活大胆的想象。他想得具体而细致，在心里创造出一个令人目不暇接、眼花缭乱的神奇世界，而最后设想九嶷山的众神来接走湘夫人时，他才恍然大悟，从这如梦幻般的美境中惊醒。
我想，这样的幻想也是湘君极端喜爱湘夫人而又富于感情的表现。另外，“闻佳人兮召予”写湘君在急切的求觅中，忽然产生了听到佳人召唤。他知道湘夫人在找他，他便无比兴奋，匆匆赶向北诸，表现出希望立刻见到的急不可待的心情。其次，湘君也是一个拘谨、自卑的恋人，他并没有大胆地表达自己的情感。从“思公子兮未敢言”可以看出，在湘君的心目中，湘夫人的美丽就如同沅水的白芷和澧水的兰草，所以他不敢吐露自己的心事，这样的感情真挚却藏而不露。最重要的是，从这首诗歌中我还能够看到湘君对爱情的平等的态度，他认为妇女是高尚和神圣的，所以在对湘夫人的追求当中常常陷入自我怀疑。也正是这样，他驰马徘徊在江边，内心难以平静，最终还是只留下了求之不得、会合无缘的惆怅。
湘君和湘夫人
这是对爱情的歌颂，诗歌生动细腻地向我们展示着湘君对湘夫人的爱。而我们也能够在动人的语言中找到其恰如其分抒发情感的传统意象。叶嘉莹先生说，中国的古典诗歌中是有语码的，有一些词自然就带有在之前的写作传统中积淀的意义和情感。诗歌罗列了荷、荪、椒、桂、兰、辛夷、芷、等十多种植物，来极力表现相会处的华美艳丽。其中“兰”、“若”举自《楚辞》，指幽兰和杜若，蕙草、兰草、杜若等寄托了很多理想与情感。我们还能看到这首诗中“美人香草之托”的文学传统，诗人屈原常常把自己对美好理想、高洁品格的追求寄托在花草当中。例如“搴汀洲兮杜若，将以遗兮远者”写当我想念一个远方的人时，只有采一朵最美的杜若花相赠，这才能配得上这样的思念。诗人正是把动人的理想与情感寄托在花草中，我们在这些自然花草当中也能够感受这动人淳朴的真挚感情。花草的芬芳氤氲在诗歌的世界里，这理想的希望也寄托在沉淀的岁月里。
杜若花
《湘夫人》写得缠绵悱恻，情感真挚，充满了浪漫主义色彩，诗歌既表现了湘夫人与湘君之间纯洁的爱情，也表现祭祀者对湘水之神的敬爱之情。湘君未能够在第一时间见到心爱的恋人，便十分急切，我们看到的是湘君爱慕、思念湘夫人的热恋、焦急情态，也感受到他因约会落空不遇的哀伤之情。
屈原在《湘夫人》这一作品中运用神话，其意境瑰丽奇幻，湘君和湘夫人，他们对爱情的执着追求，在诗人驰骋想象的艺术构思中，变得神秘莫测又贴近生活，这也是一种展现人生真情的方式。湘君和湘夫人虽然说他们总是在水边互相等待，永远等不到对方。但是两人都住在湘水流域，构成了《九歌》中最美的部分，这动人心弦的神话故事也向人们再现了纯朴真挚的情感。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