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笔纸笺全是你

文／贾坤

关上灯，将行李箱拖出寝室那扇黄色的木门，站定，目光穿过黑洞洞的寝室，穿过收拾一空的桌椅，穿过只剩蚊帐的铁架床，看到光亮的另一边，是窗外那棵繁盛的大树。陪伴了数载，见过他在风雨中瑟瑟发抖，见过他在艳阳下灿烂舒展，见过他的叶子从鲜绿变墨绿再变嫩绿，而此时此刻的他，依旧是这般青翠鲜活。

供图：笔者

寝室在四楼。从四楼到一楼的这段距离，曾经走了无数遍，仿佛身边还有一起嬉笑打闹的她们的影子，或者是急匆匆地跑去上课，或者是欢笑着买了孃孃的凉菜回来，或者……今天这段路来不及让我再回想太多，因为一路上遇到了数位好友，七嘴八舌地打着招呼，询问近况，说着再见，笑着喊以后还是可以一起约的嘛。像往常一样和宿管阿姨打了招呼，笑着说短期内就不会再回来啦，谢谢阿姨四年来的照顾。M送我出了宿舍楼，又爬上桃园这段石板楼梯，送到大坡的路口，然后微笑着道别。

接下来的路，我要一个人走了。

最后一次乘坐这趟七路校车，新绿色的校车旁边一如既往地守着的，是满面笑容身着蓝白条纹T恤的叔叔阿姨们。一路经过杏园超市，橘园学生公寓楼，旺角，梅园学生公寓楼，梅园餐厅，外国语学院，国防生训练场，心理学部，中心图书馆，四运，美食城，楠园食堂，共青团花园，最后停在二号门。外院对面洁白的玉兰花雕塑开始有了绿色的青苔，四运旁毕业季就会盛开的蓝花楹此时不复繁盛，唯二号门外的人群依旧熙熙攘攘、车辆仍然川流不息。

供图：笔者

558依旧要等老半天才大腹便便地缓缓驶来，北站还是张开着臂膀每天迎接着一批又一批步履匆匆的过客，一路向北的K1574像老朋友，等着拥我入怀。

这个时候就不得不提到另外一位老朋友了，就是每年过年回家乘坐的另一趟火车——K690。他也总是能留给我坚实温暖的记忆。三十多个小时火车上的摇晃和闲聊，隔壁床铺小孩子的嬉笑和吵闹声，列车员铿锵逗趣的叫卖声，窗外一路变幻后退的植被和光影…火车上的一帧帧画面仍然鲜活。终于列车像个醉意醺醺意识朦胧的大叔磕磕绊绊地缓缓入站，打开列车门就和清冽生冷的空气撞个满怀，出站口人群中很轻易就搜索到父母熟悉快乐的脸。中国年，总觉得在扎扎实实的北方冬天里才地道味道才够浓。之后的每个早晨，叫醒我的不是闹钟而是外面的炮竹声，睁开眼睛望着天花板安逸地翻个身——喔，原来我早已经在家了。

思绪就这么飘忽不定着，回忆像被风吹散的片片雪花，纷飞着涌入脑海。

独自坐在人来人往的候车厅，以一个自我抽离的视角看着这个我，白色耳机，黑色T恤，白色运动鞋，这个我，以后再也不会以一个学生的身份，一个孩子的身份安静地坐在某个地方了。C说，以后要准备好做一个不动声色的大人了。谁说不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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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回想起来有天寝室只剩我和L两个人，L躺在床上，探出头问我，快要毕业了呢，如果可以，你还想重新再读一遍大学吗。我看着头顶上的床板，想了想说，想，挺想的。作为一个有时候有些刚愎自用的人，我从来没有后悔过以前做的任何一个决定，生活过的每个轨迹都自觉很满意，从来不想什么再来一遍，因为我觉得即使重来一次人生，我还是会做一样的选择，甚至是那些带着遗憾的，不过复制粘贴一遍而已。

不完美何尝不是一种完美呢，有遗憾有错过有失落等等这些不完美，才让我们成长，才让我们懂得去珍惜，去包容，去汲取新的勇气继续前行。永远别侥幸想着重来一次，生活是直播啊，不是彩排。

可能赖着不想长大真的是很不负责任的一种想法，但是我绝不是想逃避承担应该有的责任和义务，绝不是想窝在自己的壳里等着谁来救赎或帮扶。这种想重新来一遍的心情，不是像吵了一架后觉得自己发挥不好想重新来一遍的那种不甘心，不是考试的时候竟然把原本做对的题都改错了的捶胸顿足追悔莫及，而是一份真真切切的不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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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舍得的有太多太多。不舍得的是每一位熟络的朋友同学的纯真笑脸，不舍得的是学富五车孜孜不倦各具特色的每位教授，是上过课考过试自习过的五教、二十六教、二十七教、三十三教等等每一幢教学楼，是十教的时光穿梭蓝色大棚，师元楼的枣红木门，南区欧式古典的教学楼，一号门雪白的毛主席像，二号门每年春节后装饰的灯笼张灯结彩星光闪耀，年龄最大栉风沐雨的桃园李园老宿舍楼，冬天自习的时候温暖得不像话的北图，崇德湖旁边的白帆，挂着名牌枝繁叶茂的一棵棵百年老树……不舍得的是二月盛开的玉兰，四月的迷蒙烟雨，十一月金黄璀璨的银杏叶，二零一六年一月下过的那一场雪……不舍得的是外院101的年级会，一运的散打国标和足球，二运的舞蹈和夜跑，四运的吉他和独唱，甚至是每到选课时就崩溃被吐槽和诟病的校园网……不舍得的还有这些美味而独特的味道：桃园超市孃孃亲手拌好的酸辣土豆面，桃园女神的凉菜，美食城热气腾腾的关东煮和铁板烧，禾丰楼清香的冒菜，李园足料的干锅，二号门的小丸子、鸡公煲、蜜雪冰城和一只酸奶牛，五号门的骑龙火锅、家福火锅和看见新疆，城南的泰乐迪……太多太多的不舍得，不胜枚举。

供图：笔者

四年里，看着中心图书馆和中心体育馆的相继落成；在一百一十周年校庆的彩排现场和几万几千西大人一起挥舞着胳膊激动落泪；得知《从你的全世界路过》剧组来西大取景拍摄的时候不在学校的欣喜和抓狂；赞美羡慕着校运会开幕式上活泼矫健的拉拉队女孩，欣赏着整齐划一的广播操比赛；为风雨交加中在泥水里跳远的运动员而骄傲，也为接力赛跑中意外亮相的灭火器而戏谑……

不舍得的还有重庆，这座只比我小三岁的美丽城市。

供图：笔者

轻轨、缆车、解放碑、洪崖洞、磁器口、滨江路、十八梯、千厮门大桥、滔滔江水……这些都是重庆特色的符号。去过这么多重庆的标志性地点，认真地体验她这么多这么美的每一面。白天的她时尚繁华、人潮喧嚣，让人难以透过拥挤去窥见那些宁静的夜晚里，在某些安静的角落里，她也有着蕴藏其中不为人知的带着情感和故事的美。在这个白天和夜晚有些表里不一的城市里，流淌不变的是活力新鲜的血液。

走过重庆的许多街头，我想重庆大概就是这么一座容纳度很高的码头山城。几十层的高楼和长着苔藓的平房甚至是上百年高龄的历史遗迹交错镶嵌和谐共处；霓虹灯和梯田相顾无言；高端食府和几块钱的小面酸辣粉沙县小吃无违和感的拼接……越来越醉心于这座城市，一层层地揭开面纱后看到的是她更美更丰富的内在。

重庆真的是一座有毒会让人上瘾的城市。

供图：笔者

大概唾手可得的都会被觉得是习以为常而感受不到其中珍贵。分别才知道想念，原来你我这么幸运，曾经拥有这么多。

可我知道，无论我如何不舍，我都必须向着远方一路前行；我也知道，即使西大的孩子们一批批地离开，校园里也总有青春替我们镇守。

西大，重庆，邂逅你们，才不负这浪漫的时光。

供图：笔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