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事

我爷爷从年轻的时候就不再劳动了，一辈子就在家里养养鸽子喂喂鸟，编个鸟笼子做些鸽子哨啥的。听奶奶说他年轻的时候受了病。

那个时候还没解放，村子里的人不多，远近除了庄稼地就是果园，离着我们家约莫一站地有一条大河。每天早清儿四五点钟，爷爷就赶着羊群去河边吃草，天亮了羊儿们也吃饱了，他再回家吃早饭。

有一年冬天的早上天还没亮，爷爷放羊时远远的看见河对岸有个身穿白衣的人正沿着河水快步向前走，他觉着纳闷，河两岸是陡坡，而且靠近岸边水深也至少半米，这人怎么能走得这样快呢？他盯着那人细看，那人始终低着头，垂着双臂，刷刷的往前走，再往下看。天呐！这样黑暗寂静的黎明，难怪既没听见脚步声，又没听见水声，那人没有脚啊，是一路飘在水上过来的。

说时迟那时快，那人竟然面朝着他走到河水中央停住了。他周围泛起了水雾，氤氲的雾气中那人缓缓抬起头，是个唱戏的，一个画了妆的旦角。他眯着眼睛细着嗓子对爷爷招招手说：“来！下来吧，这水可热乎了。”爷爷瞪大了眼睛，心里明白可嘴上却说不出来一句话，双脚不听使唤的向前挪动着，挪动着。

岸边的羊儿看着爷爷往河里走去，也不吃草了，一齐使劲的咩咩的叫唤起来。爷爷眼见着河水漫过了自己的大腿、腰，他害怕起来，他是个旱鸭子，从小到大都不曾往这河里迈进过一步。那唱戏的咯咯地笑着，一边弯下腰，一边向他伸出一只手，“来呀，怕什么？过来拉住我的手啊。”爷爷感到脚下一滑，本能的伸出手去想拉住那人的手，河水已经没过了爷爷的胸口。眼看着就要抓住那人的手了，爷爷一下子被暗流冲倒了，几次沉浮，他被水呛到窒息，他想回到岸边，却发现河岸离自己越来越远。转瞬间他忽然觉得这河水的确是温热的，大冬天的河水竟然会这么暖和，好舒服呀。就在爷爷将要溺亡的时候，听见岸上有人高喊他的名字。

奶奶说，是爷爷的发小正巧那时赶着马车路过，看见爷爷撇下羊群往河中央走去了，他还以为爷爷是遇见什么想不开的事要跳河呢，他跳下马车，一个猛子扎进水里把爷爷拉了上来。那以后爷爷在炕上躺了有一个月，每天都迷迷糊糊的，夜里还总是说胡话，脸色蜡黄，嘴唇发紫，指甲也全无血色。多亏奶奶精心照顾，爷爷才渐渐好转。可从那以后他就干不了体力活了，人也慢慢的瘦了。奶奶把家里的羊都卖了，靠着卖羊的钱给他请了不少大夫，也吃过不少中药，总算是活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