翡翠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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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多年前，一个偏僻村寨里出现了一对母子。女人拄着一根竹杖，四十多岁，面容憔悴，带着一个十一二岁的男孩儿，男孩叫张勇。两人都衣衫褴褛，像是逃荒而来。

村子叫光余村，村如其名，又光又穷，是远近闻名的破落村。

相传，第一批建寨之人是伙无恶不作的强盗，因为官府通缉的紧，就逃到了这个穷山僻壤，鸟不拉屎的地方，日久年长竟繁衍成一个村落。但这些强盗的后代继承了祖先的秉性，好吃懒做，偷鸡摸狗，又开始做起了祖先们的勾当。

外人来落户，自然要造屋分田，这事在这穷乡僻壤虽不是大事，可总得有人经手，这人就是光余村里长——贾大富。

别看村子叮当响，可里长贾大富过得有滋有味。每顿有肉有酒不说，三天两头还有人送钱上门。每次白花花的银子塞进手里，贾大富都笑的胡子乱颤，眼睛眯成了两条缝。

银子哪儿来？当然不是正路得来。或偷或抢或诈或骗，这在光余村已成了主业，村民心知肚明。为让更多人给他送钱，贾大富暗地里还定了条规矩——偷抢可以，但得的钱财必须一半归他。

为什么？

钱不是正道来的，那就得堵上一些人的嘴，用什么堵？银子！

这理儿不仅讲的通，还隐隐透出一条信息——他贾大富上面通着官府，谁敢不听？就拿谁开刀！

贾大富想从这两外乡人身上也搜刮点油水出来，所以就差人把二人带来，但是一看他们逃难的打扮，立马转了脸色，草草应付几句就将二人打发走。

02

母子二人在村里住了下来。

他们在村边搭起草屋。白天女人去给人做工，张勇就进山打猎，或者采一些野果野菜。日子过得辛苦，倒也安生。

一日，女人做好晚饭，可左等右等不见张勇回来。她不敢晚上进山，一直等到后半夜，眼看天快要亮时，张勇沾着露水湿漉漉的跑进了门，一进来就把门从里锁上。

“勇儿，怎么一夜未归？”

“娘，你看！”张勇兴冲冲的摊开手掌，掌心里躺着一块绿莹莹的透明石头。

女人也曾生在富贵，一眼认出，这是一块品色极好的翡翠。

“这从何来？你莫不是也学别人做了歹事？”

“是从山里捡来的！”

女人不信，张勇只好带着母亲趁天光未亮进山。他们走了半日，进入一处洞穴之内，洞壁嵌满了宝石。女人放下心来，可立马又提到了嗓子眼。

钱少大不了过苦日子，钱多可要命！若是让村里人知道这事，他们娘俩保不准受到牵连。

女人将儿子给的翡翠丢掉，又让他把这翡翠洞填住。最后仔细叮嘱，这件事千万不能对别人提起，尤其是贾大富。

张勇不解，但还是照做了，趁母亲没看到，他偷偷在身上藏了一块翡翠。

03

这年秋天天刚转凉，女人突染风寒。村里破落，没有医馆，张勇急匆匆赶到几十里外的镇上请郎中。

进了医馆，他说明来意，但坐堂的郎中看他破烂的打扮爱搭不理，招呼一个小伙计就要撵他出去。

张勇又气又急。母亲病重耽误不得，他又不能空手回去，若再去别处请大夫，一来一回母亲性命堪忧。最后他一狠心一跺脚，从怀里掏出一个绸布包裹。

当着白眼郎中和几个伙计的面，张勇把包裹展开，露出一块晶莹剔透的绿色石头。几个看眼的一下傻了，他们哪儿见过这种宝物，而且还这么大个儿！

“你，跟我回去，我娘若医好石头就归你！”张勇对郎中说。郎中立马白眼转黑，脸上红扑扑的笑着答应。

使了钱好办事。没出三天，女人已痊愈。张勇没敢说翡翠的事，只说是郎中好心肠，看他可怜，没收一分医药费。

又一天夜里，张勇打猎归来。他手气颇好，打到几只野味，心想总算能给母亲打打牙祭，剩下的兽皮拿到集市，也能换几个钱贴补家用。

他边盘算边走，还没到家，就听到前面闹哄哄一片，随后是女人的凄厉惨叫，他听出来，不是别人，正是他母亲。

他扔下手里东西就往家里奔，刚跑几步，听到女人大喊：“勇儿，你若听得到，就赶紧逃，逃的越远越好！永远别回来！”

张勇跪倒在地，悲愤的泪水溢出眼眶。

他躲在屋外一棵树后，看到那贾大富带人将女人围住。“若不杀你，翡翠之事必定泄露给外人，怨不得我！”贾大富手里的刀子高举，重重落在母亲的身上。里面还有个熟面孔，是镇医馆的小伙计。

他咬着牙，狂奔出村，站在村头，看到自家的草屋燃起了大火。他恶狠狠的最后看了村子一眼，转身消失在夜色中。

04

岁月流转，已过十五载，光余村靠翡翠发了家，名字也改了，叫广裕村，里正贾大富成了远近的大财主。

但好事总有头。近几月，广裕村出了怪事，整个村子人心惶惶。

事情是这样的。

当年，贾大富从女人口中逼出翡翠来处，随后带着亲信进了山，等他看到那满洞的翡翠，也犯了愁。翡翠是不少，但是架不住狼多啊，要是弄得人尽皆知，用不了多久这翡翠洞必被掏空，若再招来邻村嫉妒，那他这里正老爷也算做到头了。

和亲信商量之后，他想出一计。翡翠之事绝不能让更多人知晓，但若不透露点儿消息出去，总会招人怀疑。

于是第二日，贾大富亲自写了告示张贴出去。告示曰——本村发现一处铜矿，为造福村民，每月向各户补贴银钱……。

告示张贴当夜，贾大富就秘密招来亲信，让他们按时开采，如此一来已过去十几载。这钱财似乎得来太易，但多年过去，却没出丝毫差错。他贾大富成了大财主不说，村民还得向他感恩戴德，可就在数月前，翡翠洞出了怪事。

那日，两个采玉工人前后进了山洞。里面的专责开采，外面的专责清洗筛捡，但活儿干着干着里面就没了动静。外面人奇怪，朝洞里喊了几声，却无人答应，进去一看，洞内空空如也，人没了。

从那日后，采玉工人接二连三莫名失踪，工人们不愿赌上性命，纷纷罢工，贾大富也苦无办法，最后只能从外乡抓一些苦力强迫开工，但每隔不久还是出事，最后只得停工。

05

这日，广裕村来了个身着华服的年轻人，他自称是宫中要员，要见这村的里正。

里正贾大富陪笑接待，问他，有何事来此地。年轻人答，他是宫廷玉匠，奉皇命打造一批玉器，听说这一代盛产美玉，特来此地寻访。年轻人又说，他知晓翡翠洞的事，如果贾大富交不出玉来，会有杀身之祸。

贾大富大骇，坦言翡翠洞的邪事，又苦诉，翡翠有是有，但已没人敢再去挖。

年轻人笑而不语，良久才说，如果交不出翡翠，整村的人都得杀头。贾大富迫于无奈，只得答应带年轻人亲自前去。

两人进山走了半日，临到山洞时，贾大富磨蹭起来，不愿进去。年轻人在后一推，里正大人一个跟头跌进洞内。贾大富刚从地上爬起，就看到年轻人从腰间抽出一把剔骨尖刀。

“你……你要做什么？”贾大富失声道。

“你还没认出我来？”年轻人冷笑。

“你是……”

“你是坏事做得多了？我提醒提醒你，十五年前……”年轻人边说边向他逼近。

“你是张勇！你，你……”贾大富颤声说。

“没错，今日我就杀了你为我母亲报仇！”

“勇儿……”

年轻人停手，抬头，看到一个模模糊糊的女人影子。

“娘！？”

“够了，勇儿，你这么做，和这些歹人有何分别？”

年轻人悲痛不已，愣在原地。

贾大富看到那影子，吓得失魂狂叫，拼命朝外奔逃，年轻人手腕一甩，刀子正刺进贾大富的后心，里正大人哀嚎一声向前扑倒。

“唉……”

影子一声长叹，随后化成雾气扑进山壁，满壁的翡翠变成了普通的山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