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强,是我的中学同学,从外校转入我班,
个子不高,一身牛仔,热心肠。
不多久,就与班上的男生,打得一片火热。
学校开运动会,他妈来看他,给他带了一大堆好吃的,要他与同学一起分享。
我只记得,袋子里的茶叶蛋,好多啊!
偶听同学说起,张强是独生子,父母都是工程师。
学期中间,他与我成了同桌。
外人眼里,我性格内向,不爱说话;
相处久了,就知道,那是不熟的缘故。
在我眼里,张强的经历,简直太社会了,
与哥们儿“走南闯北”,“打家劫舍”。
现在看来,就是一小毛头,
什么“走南闯北”,不过是从东城逛到西城;
哪来的“打家劫舍”,分明就是吃完张家喝李家,
朋友们聚在一起,聊天侃山吹吹牛。
只是当时的我太封闭了,学校——家门,
两点一线,温室里的花朵。
听他娓娓道来,倒也妙趣横生。
一次,说起饺子,他说冬天的韭菜,
十块钱一斤,他家都买。
那当然,父母双职工,家里独苗,条件好嘛。
临到期末的一天,下午的自习课,
同学们都在自己的小天地里忙乎着。
盛夏的季节,开着窗,偶听小虫的鸣叫。
不知何故,张强似乎有些心事,呆坐在座位上。
忽然,他压低声音,冒出一句,我不是我爸妈亲生的!
咦,怎么回事?这么突兀!
小时的我,也问过妈妈,我是从哪儿来的?
回答:从垃圾堆捡来的。
半信半疑,垃圾堆什么地方?怎会有孩子?
我看着他的眼睛,不像开玩笑,于是悄声问:
你怎么知道的?
他轻声道——
还是上小学时,下午放假,与小伙伴们在楼区玩藏猫猫的游戏。正玩得不亦乐乎,忽有两个大人经过,其中一个指着他,问起旁边的同事,这是谁家的孩子?
同事回答:张工家的。
就是张某某抱养的那个孩子?
是的……
大人渐行渐远,不见踪影;
可带给孩子的,却是毫无征兆、永不停止的冲击波。
张强低语,我都上三年级了,能听懂话了,明白他们的意思。
这事儿,我从没问过我爸妈……
从小学三年级到现在,我略微算了算,足有六年了。
六年的困惑,每日盘旋在这个青春期的少年身上,
足像一座没有答案的山,只要活着,永远挥之不去。
不知怎么安慰他,只能沉默。
还是张强懂事,他很随意地开启另外的话题,对了,我新买了一个毛绒蓝色小熊,很可爱,身边的朋友们都称,张强终于有个伴了,可以陪着我了。
我还在追问,他们知道你的身世么?
不知道。
我很想见见那只可爱的小熊,他答应了。
第二天,他把小熊装在书包里,就带着到学校了。
定睛一看,很精巧,也很可爱,更记得张强说的,每天晚上,我都抱着小熊入睡。
难眠的夜,承载着他无尽的心事,或许小熊,能带给他丝丝慰藉……
那一刻,我觉得他很可怜。
现在回想,可怜这个词,并不准确;
他父母对他很好,只是排解不了他对自己身世的寻求。
青春期小女生的我,也压不住心事,
在一次晚餐时,对父母讲了这件事。
无巧不成书,我爸妈都认识张父,对张强的身世也有些了解。
他的生母,未婚先孕,在那个时代,是人命关天的大事。
为躲避人言,她来到异地的大姐家,生下这个孩子。
当然,孩子一出生,带给她的就是别离与无奈;
而没有生养的张氏夫妇,留下了这个婴儿,起名张强。
之后,妈妈还补上一句,如果张强想找他的亲爸亲妈,他大姨还在这儿住着呢。
答案,有些眉目了;
告诉张强,他会接受么?
面对无解的问题,我也在纠结。
随着期末考试的临近,时间呼啸而去。
下个学期,重新分班,
张强与我,已不在一个班了。
相遇时,也仅是笑笑,擦肩而过。
N年后,听同学说,张强参军了;
再若干年后,听说,因为一场事故,
张强走了,去了另外一个世界。
不知那时的他,是否明了了自己的身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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