弄潮儿这个名词大家不陌生,海见愁不见得知道是咋回事。其实对生活在海边的人来说,弄潮儿基本上都是海见愁,而海见愁仅指赶海收货手法特别快的人,顾名思义就是大海见了他们都会眉头紧锁,毕竟他们有把大海的子子孙孙赶尽杀绝的本事。
总体来说,胶州湾在性情上是比较温顺的,湾平浪小,涨落有致。偶尔也有狂怒的时候,那就是遇到台风或是寒潮的恶劣天气,三十年前的那一次海难,两艘运输赶海人的木质渔船被凛冽的寒风吹翻,三十多人葬身胶州湾,至今令人心寒。赶海的人都清楚每天的潮汐时间,也能摸得准哪天潮位到什么位置。一般来讲阴历的初一、十五属于现在朝九晚五的潮水,被称为“整日海”。之后每天落潮时间大约要晚一个小时,因为每天涨落两次,每月总是转换到初一和十五是“整日海”。每月十七、十八两天适逢天文大潮,涨落都是最大的,当地俗称“十七、十八大潮顶”。
我说的弄潮儿是不分白天晚上的潮路的,只要有机会就会跟着潮头去赶海。这个活很辛苦,既要懂潮水又要有经验,还要有体力有耐力,换做常人,不用说让你赶海捞货,只是让你背着个竹笼撵着潮头跑上几十里,保准把你累趴下,在海滩走不像在平地,走一步陷一下,很费体力。称得上弄潮儿的人都是非常勤快的。苍天不负勤快人,落潮后一些珍稀的海货大都能成为他们的笼中物。我的德昇大爷就是这样一位弄潮儿级别的海见愁。大爷跟我父亲是一个爷爷的堂兄弟,平常挺严肃,也不常见面。只是听说了大爷的好多故事,那时候都吃不饱饭,有一次大爷空腹去赶海,时间比较长,收获也比较多,结果差点饿晕在海里,据说生吃了一只活八带才缓过劲来。大爷赶海的水平相当高,各种海货的踪迹都逃不过他的眼睛,绝对的海见愁。很少跟大爷交流,大爷喜欢喝酒,唯一一次跟大爷一起喝酒是大爷有一次过生日,我这一辈的五服之内弟兄大排行,我是第二十三,最小的一个,大爷家有我三个堂兄,都很能喝酒。我那时还上学,记得当时大爷已经检查出得了绝症,那场酒喝的很动情,大爷哭了,我们也都哭了。不久后大爷走了,从此这片海少了一个弄潮儿海见愁。直到如今,大爷的当时音容笑貌仍清晰地印在我的脑海里。
另一类单纯的海见愁我家就有两个,就是二姐和三姐,我们姊妹七个,大哥自小去了北京,不会赶海,剩下我们六个都可以称为高手,而二姐、三姐属于顶尖高手,四姐比她俩稍逊,大姐加我们两兄弟水平差不多。二姐、三姐都是左撇子,钓蛏子那是一绝,你要是在旁边看都会觉得眼花缭乱,都看不清动作,她们钓蛏子不仅快,而且蛏子特完整,基本是钩着蛏子鼻子就上来了。同样钓蛏子,我们三个人都抵不过她们一个,不过我们还是比一般人厉害。蛏子的窝是基本竖直向下的,天气好的时候特别明显,像一个个锁眼。天气不好就看不出来,这时候就需要借助辅助工具——推耙和扒子,推耙是用一块长方形木板中间安装一根木杆,同来把海滩上淤泥推开,筑成一个干索的无水区域;扒子如同一个缩短的锄头,把推干的滩涂刨开,这样蛏子窝就全露出来了,密集的时候跟罗底一样,密密麻麻的,赶紧拿蛏钩钓取。四五个小时下来,每人都收获满满,每当涨潮回返时,路人都艳羡我们,甚至有人说:哎呀,你们姊妹六个是不是要把海都搬自己家去?我们只有偷笑。
大姐打小就跟着大人干活挣工分,二姐小学没毕业就不上了,就喜欢下小海,三姐本来学习很好,就是脾气爆了一点,上初中时因为跟同学闹矛盾,班主任让写检讨书,一气之下也弃学了。然后四姐也退学了,说是要挣钱供我们兄弟两个上大学,其实她们都很聪明,只是家庭条件不允许,没有完成学业,好在我和哥哥都争气,一门出来两个大学生。只是惭愧的是目前都遇到了坎坷,打心里觉得愧对姐姐们的牺牲和苦心。
现在海里干净了,不是因为海见愁们,而是那片海不见了,即使是海见愁也没有施展的机会了。虽然带给我们欢乐和收获的那片海消失了,但是情义的海一直都在,越来越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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