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岁月在林青霞脸上留下痕迹,但她依然美丽。在第60届台湾电影金马奖颁奖典礼上,69岁的林青霞获得终身成就奖。一袭红衫的她没有早年不食人间烟火的清纯飘逸、也无女装男扮的玉树临风,那一脸笑容、一番朴实动人心弦的致辞,再次打动喜爱她的观众、读者,岂止是一代人的女神。
当光阴渐渐瘦了下去,我对娱乐界、影视界的兴趣渐渐淡去,电影看得少了,电视连续剧也不怎么看,当下的明星几乎不知道,与流行的东西隔着长长的距离,尤其是影视圈,林青霞却是我惟一喜欢的影星,而今更把她当作一名作家喜爱。林青霞虽息影多年,却从未淡出我们的视线,从青春玉女的文艺片到英气逼人的武打片再到笔耕不辍的作家。一次一次地华丽转身,林青霞越活越通透,生命越来越往内走,活出了高贵。
林青霞在获奖致辞中首先感谢了她的父母,继而提到影响她事业的几个人,最后提到了她的先生与三个女儿,从中看到这个心中有爱、眼里有美的女人,无论事业还是家庭皆堪称美满,然而,熟悉她的人都知道并非一帆风顺,尤其是她的情感之路。
我最初从银幕上认识林青霞是电影《在水一方》,根据琼瑶小说改编,那还是对美朦朦胧胧的年纪,可以说是林青霞让我懂得了美。恰因林青霞的美让我读了琼瑶的所有小说,看了林青霞饰演琼瑶小说改编的大部分电影。琼瑶小说的书名总是很美,《在水一方》《烟雨濛濛》《碧云天》《寒烟翠》《月满西楼》《却上心头》……不是出自《诗经》就是唐诗宋词,文中也会写到诗词,虽说那些爱情故事走过青春再看苍白、贫乏,却让我爱上了古典诗词。琼瑶那双擅于发现美的眼睛改变了林青霞的人生,从此走向影坛。年轻的林青霞就像从琼瑶的书中走来,清雅脱俗,不食人间烟火,也似琼瑶小说唯美、通俗的故事,却与我们的现实生活隔着迢遥距离,不过是作者营造出来的爱情乌托邦,彼时却以为那就是爱、就是美。年轻的林青霞也如琼瑶笔下的人物,敏感、多愁,自尊心强;人生如戏,情感经历也似琼瑶的故事,悲情、凄婉。
《窗外》是林青霞的第一部电影,也是琼瑶的成名作。影片中,林青霞认识了有妇之夫,饰演男主角的秦汉,两人因戏生爱,年轻的林青霞何曾想这段感情竟持续了二十多年,几度分分合合,终未果。林青霞在与秦祥林订婚前夜致电秦汉,告诉他订婚的消息,却等来秦汉这样的回答,“你这个人呐,就是悲剧人物,就是悲剧人生,就是悲剧结局。随便你吧。”林青霞赌气地想,“虽然我是悲剧,但是我就不给你看到,我就要变成喜剧给你看!”林青霞后来的人生,也算颠覆了秦汉的判词。
林青霞在台湾主要演爱情文艺片,许多年皆是玉女的形象。随着年龄增长,大环境变化,她意识到不能再走老戏路,也是机缘巧合,遇到改变她人生的第二个贵人——徐克。当时正是武侠片风靡,徐克发现了林青霞另一种美,迥异于柔情似水的阴柔之美,而是清新俊逸,英气逼人的阳刚之美。伍尔夫认为“雌雄同体”的头脑是创作的源泉,也是作家最为理想的状态。林青霞的美恰是雌雄莫辨,仰天手拿酒壶倒酒的样子与一袭红衣不仅演出了“天下风云出我辈,一入江湖岁月催,皇图霸业谈笑中,不胜人生一场醉。”的霸气,更让我们记住了“东方不败”那股英气。至此,林青霞转向香港发展演艺事业,成功转型为武侠明星。
《滚滚红尘》是我最喜欢的一部林青霞主演的电影,她也凭此片获得第27届金马奖最佳女主角。时年,林青霞36岁,恰是女人最为风韵的年龄,个人也经历了情感世界的沧桑,能更好演绎出这部由三毛编剧,讲述张爱玲和胡兰成传奇的影片。此片也是林青霞与秦汉最后一部电影,可谓爱情绝唱,“从此山水不相逢,莫道伊人长和短”。
林青霞对秦汉的爱,抑或也像张爱玲对胡兰成,可谓提得起,放得下。爱时可低到尘埃里,不爱时决绝,当对方又想复合时,绝不回头。虽说他们的爱情未开出花来,却保全了自己,活出自己的精彩。
林青霞曾说,四十岁时要把自己嫁出去,四十岁那年,她果真嫁给富商邢李原。已到中年,历经情感磨难的林青霞不想再漂泊,邢李原刚好在这个时候出现了,尽管他相貌平平,却能提供给林青霞想要的生活,给她一个安稳的家。很多人为林青霞抱不平,认为邢李原配不上林青霞,然而,外人看的是表面,是否幸福惟有自己知道。娱乐界的是是非非、真真假假委实太多,且不管真假,从林青霞在获奖致辞感谢她先生与女儿的甜美笑容中,我们看到一个女人对家庭由衷的爱。
邢李原给了林青霞一个家,两个女儿,富裕安稳的家庭生活。有情人难成眷属,走进婚姻的往往不是相爱之人,而是适合之人,却不能说不幸福。马尔克斯在《霍乱时期的爱情》中写尽了爱情与婚姻,“爱情”并非幸福婚姻中独一无二的,“对于一对恩爱夫妻,最重要的不是幸福,而是稳定。”爱情虚幻,婚姻实在,看清现实的人似乎更易获得幸福,有委屈、无奈,但还有什么比稳定在婚姻生活中更重要?抑或亲情比爱情在婚姻中更为重要,二者也可相互转化。多数人认为林青霞与秦汉是绝配,大凡是从外表上看,人生如戏,却不可入戏太深,像山口百惠与山浦友和从荧幕情侣走向生活中的夫妻,且能白头偕老,毕竟是少数,更多的人仅有事业成功,孤身终老。当然,也不能说不幸福,谁的人生无遗憾?活出自我、活出精彩更为重要。
林青霞婚后便退出银幕,相夫教子。不少影迷惋惜,对于她个人来说,却是活明白了,懂得生命中的轻与重,慢慢回到内心,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实现了从影星到作家的转变。她用文字修行,虽在娱乐圈待了多年,却未被那个大染缸污染,心如明镜,方能写出一篇篇出于内心,发自肺腑的文章。白先勇评价林青霞的文字不是浓墨重彩的油画,也非氤氲朦胧的水墨画,而是一幅简约生动的速写。林青霞的文字湿润、有温度,像晾在阳光下的棉布白衬衫。《镜前镜后》《窗里窗外》《云来云去》,这些书名也像一首首诗词,既有镜后、窗外、云去的迢遥,又有镜前、窗里、云来的咫尺;既是踩在云端闪闪发光的女神,又是“对镜帖花黄”的邻家姐姐。
林青霞在获奖致辞上说好友兼御用造型师张叔平把自己“从土包子变窈窕淑女”时,脚不慎崴了,她旋即幽默地说,“现在不窈窕了。”大家以为她故意为之,可见林青霞的风趣,不再是高高在上的女神,却有着淡淡鱼肚白的华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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