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侠

一

“哈哈哈，黄辉宏又摔屁股了，快来看啊！”

在一阵笑声中，我拍打了裤子上的土，从地上站起来。周围聚着的，和我差不多大的孩童们看着我，肆无忌惮地笑着，打算继续看我出丑。

“黄辉宏，你的飞檐走壁还没有修练到大成吗？”见我站起来，有人大声问道。紧接着又是一阵哄笑。

我没和他们说话，选择无视他们。

我看不起他们，他们根本不懂我。好歹我还有自己的梦想，做一个大侠。在我看来，我的父母为我取了这样一个名字，黄辉宏——像极了一个大侠——就是希望我能成为大侠。

这群幼稚的小孩非但不懂我，还要嘲笑我。我向他们投去不屑的目光，仍旧没有理他们。仿佛见到了我的态度之后，仅仅嘲笑我并不能满足他们了，马上，石子向我飞来：“来啊，让我们看看你的轻功练的怎么样！”

二

“够了！”

我从环抱的双臂中抬起脑袋，看见一个身影挡在我和那些人中间。

“都赶紧走！不许欺负阿黄！”是她撸着袖子，发出气愤的声音。

他们哄散了，她转过头，扶起了我：“阿黄，没事吧？”

“没事。”我赶紧回答，“都说了别叫我阿黄，像小狗。”说着我拍拍裤子，手不知道放哪好。又看一眼前比我高出一头的身子，是邻居大我两岁的小英姐姐。她一边帮我掸着身上的土，一边帮我察看着有没有被石子砸伤。

“没事就好，我带你吃糖葫芦吧！”小英姐姐捏着我的圆脸笑道。我点点头，被她拉着走向集市。

“你的武功练的怎么样啦？”

我想起了自己刚刚摔倒的样子，红了脸。小英姐姐看到我的模样，捂着嘴噗呲一笑，然后又捏了捏我的脸：“不要灰心，姐姐还等着你练成武功，成为大侠，带姐姐闯荡江湖呢！”我觉得自己又红了脸，赶紧点点头。

吃着小英姐姐给我买的糖葫芦，看着她的笑脸，我忽然想起许久前，第一次扶我起来，对着一群欺负我的小男孩，吵着让我“敢于反抗”，又看我没有丝毫反抗的打算，气得不行的她。

那时，我七岁，小英姐姐九岁。

三

“阿黄，快点快点！我要看你表演武功！”

转眼间，我已经十三岁了，大侠梦坚持了这么久，武术也练得了一招半式。父母并没有安排我和同龄人一样去私塾念书，虽然不知道他们此为何意，但是正和我意。一有时间我就给小英姐姐表演我的成果。

“真厉害！”小英姐姐拍起了手。

我满足地对她抱拳、鞠躬，赞扬让我觉得每次投入的精力都没有白费。这几年我就像小英姐姐的跟班儿一样，只有她不欺负我，而且和她在一块儿，欺负我的人越来越少了。

看完了我的表演，她坐在一块大石头上，拿起了随身带着的一本书，我则继续沉浸在武术的世界里。

天色泛黄了，从私塾回家的人一个接着一个。

隐约中，我听到：“看，小英又在和傻子一起玩。”

四

今天，小英姐姐又给我买糖葫芦了。长大之后，她没那么爱吃糖葫芦了，所以也很少买给我吃了。

我们坐在大石头上，我吐掉了山里红里的籽，又把签子甩了很远，我看向旁边，十七岁的我已经比小英姐姐高了一头了。

小英姐姐拍了拍我：“阿黄，你再给我表演一段武术吧。”

“我都这么大了，还要叫我阿黄，像狗。”

转头一想，自从上次她的父亲到了一次我家拜访了我的父母，我已经有好几天被关在家里没出门了，更别提见到小英姐姐。这几天我专心于“伏虎拳”，正好给她露一手。

一套拳打完，我望向小英姐姐，她托着腮，没有说话。我赶忙走到她身边，问她：“姐姐，我打得不好吗？”

“不，挺好的。”她垂下手，“阿黄你知道吗，过几天我就要成亲了。”

“都说了不要叫我阿黄。成…成亲是什么呀？”

“成亲就是，姐姐以后要和一个别的男人每天生活在一起了，不能天天看你练武了，不能跑到集市上给你买糖葫芦了。你也不能，也不能总去我家找我玩儿了。”

我愣住了，然后听到她继续说。

“你也这么大了，欺负你的人越来越少了。以后没有姐姐帮你撑腰，如果再有人欺负你，你一定要敢于反抗呀，练了这么多武术不能白练是不是？”

“那……

    闯荡江湖呢？”

五

锣鼓声响彻耳畔，宴会上人满为患，好不热闹。

怪不得小英姐姐要成亲。

看见小英姐姐和那个她说要日日相伴的男人出现，我的周围再次火热了起来。大家喝着酒，一句句祝福的话在我耳边响起。隔着红布，我看不到小英姐姐的脸，但一身喜庆颜色的她，明明就还是那个挡在我身前的模样。身边祝福的话语越发嘈杂，我听得有些厌烦。

看到男人满脸的笑容，一句一句回应着满座的祝福，突然，我心里火热，仿佛突然学会了“凌波微步”，又好像脑中翻出了“飞檐走壁”，我穿过人群来到他俩面前。

久站无声，男人好像也看呆了，不知我是何用意。

我低下了头，感觉自己脸涨的通红。眼角瞥到了酒杯，我急忙端起，对着两人说道：“我祝你们百年好合，天长地久！”然后一杯下肚，很辣。

还没有听到男人的回话，我就转了身，径直向门外走去，没有“凌波微步”，没有“飞檐走壁”。

但我感觉，现在的自己，像极了一个大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