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初三上学期,数学老师有一天找我谈话,他用长辈的关怀提醒我放下沉重的心理包袱,轻松应对即将而来的中考。这位老师不是我的班主任,也只教了我一学期,却让我直到如今都能清晰地回想起他那白净的永远带着笑容的脸庞。因为这是我人生中第一次被人“看见”,而且是一针见血般地看见。作为一个贫穷的乡下女孩,我在求学路上要承担的压力是常人无法理解的:既憧憬自己的未来,又不得不考虑是否该分担父母的艰辛。
所以当我看到衡水中学张锡峰最近几天在网上传得很火的“土猪拱白菜”视频时,有感同身受,有钦佩,也有深深的担忧。他的同班同学放学后被小轿车接走,他只能一步步走回家;在同学们谈论暑假又去哪里玩了时,他只能默默地走开。这种巨大的贫富差距和生活差距,我依旧在亲身经历着。
高中在县城的一中,班里不少同学家里从事煤矿铁矿生意,再怎么差也是从小在城里长大的,而我连几件像样的衣服都没有。我看到有女生穿着漂亮的花裙子,真觉得她们像仙女;听到有男人讨论自己一身的衣物价值几千块,再想想自己一个月的生活费只有一两百,像听天方夜谭一样。高一下学期分文理科,之后两年半的同窗生涯里,班上有好多同学我从来没有说过一句话。毕业后虽找到了一份稳定的工作,但同事中家境比我好,生活内容跟我截然不同的大有人在,我依旧跟他们谈不上话。他们不负债地在武汉有几套房子,我却要辛辛苦苦地供一套房子。所以,工资虽然差不多,但各自的生活质量怎能相提并论呢?
因为这样,孩子,你就立志摆脱贫穷的阴影,争分夺秒地学习,这固然是好的,可你小小的心是否也会因此被笼上“只许成功,不许失败”的阴影呢?你脑中的弦绷得紧紧的,你还敢花时间放松吗?你还能淡定地面对不可避免的挫折吗?你还会关心身边那些与你的目标没有直接关系的人吗?你还会像个孩子那样灿烂地笑吗?我真的担心你为了做人上人瞧不起身边的普通人,我担心你像陈孝正那样做一个不近人情的凤凰男,我担心你压力过大反而情绪不够稳定。
穷人家的孩子吃苦能力一流,比如我,从初中开始就是五点多起床,当其他同学还在被窝里的时候,我已经来到教室门口的声控灯下读书,寒冬酷暑从不间断;我从来不在放学后的第一时间去打饭,为了节省排队的时间总是等大家差不多吃完了才去食堂;宿舍熄灯了,我就打着手电筒在被窝里偷偷翻几页书。是的,我的成绩还不错,然而我的心是孤单的。我太特立独行了,也不舍得花时间去经营关系,以至于在高考前夕内心最无助的时候找不到可以诉说的伙伴。这种对时间的过分珍惜使我越来越封闭,性格越来越内向,也越来越忧郁。
孩子,你太懂事了,也太沉重了。但愿你不要像于连一样,为了挤入上流不择手段。努力之余别忘了给生活留一点空间,也许那才是人生的真谛啊!
2021年6月5日星期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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