狭路相逢勇者胜
李欣昕挽着林默哲的手臂，慢慢地走在街道上，看这个城市。这个钢筋水泥筑成的森林，如蚂蚁一般的人们各司其职，文明的面具迷雾后面，是弱肉强食丛林法则，权力和信息就是实力，谁有实力，谁就能掠夺更多的资源。他们各有所思：林默哲心有猛虎，正想大展身手；李欣昕心生厌倦，有一次下乡交流的时候，对那里的环境，人与人之间简单的关系，流连忘返。
帝豪国际，苏指天的“家”，这里已经不是他的家了，妻子前几个月小鸟依人地躺在他怀里，和他商量把房子改成他妻子的名字，方便他妻子信贷。没想到啊，苏指天痛心疾首，咬牙切齿，恨之入骨。苏指天一直很自信，以为自己可以控制一切，可以察人知事。可是，这个世界从来不缺聪明人，也不乏自作聪明的人。今晚他准备来摊牌，说什么也要把婚离了，一是自己丢不起这人，另外本来父母就已经倾向于帮助弟弟了，自己再整这么一出，无异于孤漏偏逢连夜雨。苏指天看见房间灯亮着，窗帘上隐约有两个人的影子，奇耻大辱啊，他握紧拳头，一拳打在窗子上，钢化玻璃碎成渣而不掉落，苏指天手背血流如注。正是这疼痛让他冷静下来，如果直接摊牌，反而可能惹得一身骚，毕竟自己并没有妻子出轨的直接证据，岳丈是大权在握的人，弄不好自己可能引火烧身，祸及家人。
六月的雨，给燥热的大地以短暂的凉爽，蝉暂停了演唱，碧空如洗，每一片绿叶被拭去了灰尘，熠熠生辉。赵婷拉着李欣昕走在婚纱店里，一会儿试试这件，一会儿试试那套。赵婷拉开窗帘，恍若出水芙蓉，李欣昕感觉与有荣焉，仿佛自己就是那个幸福的新娘。
“你和林默哲什么时候结婚啊，看你们甜蜜的样子，跟小孩子谈恋爱似的。”赵婷在镜子前摆弄，对镜子中的李欣昕说道。
“不急，不急。”
赵婷嗔怒，以一种过来人的姿态，手搭在李欣昕肩上，“什么叫不急啊，不以结婚为目的的恋爱就是耍流氓，你可不要成了女流氓。”
“我也不知道怎么了，可能是很长时间没见过，我们都变了，需要时间适应吧。”李欣昕说。
“唉，真羡慕你们可以谈恋爱。”
李欣昕听出其中的味来，“你还嘚瑟上了是吧？”
赵婷笑了，“我嘚瑟了吗？”
苏指天并不屈服，就算全世界都背叛自己，他也不会屈服。幸好多年和官方打交道，前几日结识一位重要人物，如果攀上高枝，不仅可以妥善解决家庭纠纷，日后更是前途无量。自己一直不满足于在天云公司工作，他渴望成功，渴望权力，为此，不惜一切代价，不择任何手段。今日，他的“引路人”带他来打牌，其实是和国土资源局梁力副局长谈事情。
几轮牌局下来，梁力对苏指天感觉还不错，虽然苏指天输了几千，但是毫不在乎。苏指天注意到梁力对“引路人”带来一起玩牌的女士很感兴趣，多年的经验告诉他，门道就在这里。果然，牌局结束后，梁力邀请女士去喝酒，苏指天两人知趣地告辞了，没过几天，“引路人”，的事办成了，狠赚一笔。
林默哲终于掌握大体情况：苏指天是副市长的小儿子，其兄在卫生局为官，两人素无瓜葛。苏指天多次商业行为都与一位引路人有关，这个引路人很可能是国土资源局的。另外，苏指天妻子是纪委某人的女儿，如果李欣昕说的情况属实，苏指天现在可能受各方面的掣肘。林默哲在办公室看着报表，结合掌握的情况，估计苏指天挪用的公款上千万。
有人敲门，林默哲说请进，是苏指天，林默哲放下报表，请苏指天坐并问其有何贵干。苏指天坐下，不谈正事，一顿寒暄，一会儿交流人事安排，一会儿聊新家园计划。林默哲感觉苏指天无事不登三宝殿，自己手中掌控着项目资金，苏指天在意的无非是这个。林默哲把门关上，和苏指天聊起了资金情况，其中涉及对不上账的情况，两人都心照不宣地忽略。苏指天觉得林默哲也不干净，便放松了警惕，表达了对资金的主动权的想法，林默哲听出味来，说：“其实我也不愿管这笔钱，但是上级亲自点名的，我也没办法，如果苏总有需要，让人打声招呼就行。”苏指天点头。
下了班，李欣昕回到家，林默哲正好做好晚餐，李欣昕狼吞虎咽，发泄今天赵婷的嘲讽。林默哲看着李欣昕没吃过饭的样子，觉得很搞笑，心中琢磨这今天苏指天的话是什么意思。
咚——咚咚，身后传来敲门声，林默哲恍然大悟，去把门打开，虽然知道门外之人为何而来，林默哲还是装作很意外，“苏总，你怎么来了？”
“怎么，来得不是时候？”苏指天和后面的李欣昕对视，两人都故作镇静。
“没有，来，请进。”
李欣昕匆忙收拾了餐桌，回房间发呆，苏指天怎么来了，他是不是以为……
苏指天对林默哲说：“你妻子挺漂亮啊。”
林默哲坐下，“我们还没有结婚，让苏总见笑了。”
“哪里哪里。”
“苏总光临寒舍，有何见教？”
“见教，不敢当。就是和你交流交流，进来工作挺复杂的。”
“是啊，和国土资源局的沟通一直不畅，资金又……”
“其实都不是什么大问题。”苏指天给了林默哲一个眼神，林默哲领会了。
“那就全靠苏总带路了。”
两人聊了一会儿，苏指天告辞，林默哲起身送苏指天并招呼李欣昕出来。
林默哲责怪李欣昕，“客人来了，你怎么一直在房间里面。”
李欣昕低下头，“我不舒服。”
苏指天说：“那我就不打搅了。”
苏指天走后，家里的气氛变得很尴尬，林默哲临窗而立，在想资金的事。李欣昕坐在沙发上，感觉对不起林默哲，今天的事，在她眼里就是苏指天的挑衅。
李欣昕走到林默哲身后，低声说，“林默，对不起。”
“怎么了？”
“我和他……他怎么找到这里了？”
林默哲转过身来，“你是不是不想见到他。”
“是啊，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
“是我不对，不该把事情留一半，让他找到这里来。”
“嗯，我接受你的道歉。”
林默哲被李欣昕搞蒙了，“等等，刚才不是你在道歉吗？”
四台电风扇在学生头顶拼命旋转，试卷、资料，在墙上和桌上舞蹈，不时发出哗哗的声音。河边的柳树荡漾着浓郁的绿色，末端伸进河水中，随流水摇曳。操场空旷无人，几只蜻蜓在篮球架上游荡，很快又索然无味地离去。远处，夕阳半隐在山侧，这一侧的树林便穿插着金黄的光芒。
又是一年毕业季，李欣昕既焦急又清闲，焦急是因为这些孩子们还没有准备好中考，清闲是因为确实没课可上，学生自主备考。李欣昕坐在讲台上，看着这些孩子们，有的汗流浃背，眉头紧锁；有的心不在焉；有的胸有成竹，悠闲自在。多么有趣啊，今天他们还坐在这里并肩作战，拥有珍贵的青春友谊。十年，二十年之后，他们也许就会在世界各个角落做着不同的事情，拥有不同的身份，过着不同的生活，秉持不同的心境，山高路远，终老不复相见。但这段记忆，应该会在他们累的时候翻出来，像小心翼翼打开尘封的笔记本，聊以慰藉。
苏媚坐在座位上，心里却在盘算着放学后去哪里玩。还有几十天就要和同学们分开了，苏媚感到极大的不舍，自从家庭破裂以来，朋友便是她唯一的寄托，她看见前面自己的男朋友，脸杵在书里睡觉，真可爱。
李欣昕见同学们都很认真，就回到办公室，委托隔壁班任课教师帮忙看几眼，自己溜到琴房去了。这层楼灯光昏暗，其实没有什么灯光，只有应急出口标志微弱的绿光，以及残存的夕阳光芒。李欣昕也不开灯，借着微弱的光，打开门，坐在钢琴面前。
李欣昕正襟危坐，排除杂念，开始弹奏起来，手指在琴键上跳跃，像芭蕾舞，灵活而优雅。旋律从琴弦上涌出来，流进李欣昕心里，灵魂与之共鸣。
门口传来一声：“老师……”李欣昕醒过来，琴声戛然而止。
下一章 昔我往矣（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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