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突然被推开,东枝抬有些麻木的手皱着眉适应了一会儿刺眼的光线。
他并不认为赵妈妈会好心花重金聘请好大夫来给他医治。
如今他应该已经被作为弃子隔离了。不要照镜子,他也自知自己的样子定然很可怖。除了麻风带来的红斑外,当初被推进柴房的时候他的脸还被柴尖剌了一道长口子,现在似乎化脓腐烂了。也好,正好遂了他的心愿,他现在这个样子没有什么利用价值了,不会再有人看的上。
恰好他赌的也是这一点。
如此,他就不必去做那些违心的事情了。
真好啊……
“谁?”东枝眯着眼睛问。
没有人应答。
东枝微微侧过头,努力睁开眼睛,视线渐渐清晰。
他一下子瞳孔紧缩,赶紧以袖遮面。
逆光中的青梅紧捂着唇,头发乱糟糟的,衣裳也有些凌乱,一只脚红肿着露出来。
东枝看到有清亮的泪珠坠落地面,“嘀嗒”的一声,清脆溅开一片水花。他愣了一下,接着便又是第二片水花溅炸开来......
青梅在哭!
东枝喉咙哽了一下,大脑霎时一片空白。
是啊,他怎么把小梅儿给忘了。这个世上最关心他的小梅儿……
他先是将内心的懊悔给捞了出来,接着又渐渐被惊慌失措后来居上,怕是再收敛不住情绪的眼睛里的兵荒马乱。
在他的印象里,小梅儿一直是天真纯粹,快乐无忧,没有一丝杂质的。她就是他的开心果,是他于这个俗世唯一的慰籍。
可是这样的小梅儿竟然因为他哭了。
小梅儿从来不会在他面前隐藏情绪。
这一次也是。
可这一次他并不觉得愉悦,只觉得心痛,他第一次觉得愧疚,有无数道不清的情愫萦绕在心头。
东枝抬手覆脸,整理了一下情绪。
“你来做什么?赶紧给我回去!小心赵妈妈……”
青梅看着不远处的东枝,觉得双眼苦涩得很。几日前还意气风发的翩翩佳公子,如今爬满了浑身丑陋的红斑,缩在柴草垛上,一袭青衫污浊不堪。
青梅不知该说些什么,她觉得现在说什么都是无用的,只能紧紧地捂着嘴,不让东枝听见自己的啜泣声。
然而声可掩,泪却止不住。
青梅用指甲死死地扣住手心,努力克制自己,保持着清醒。
东枝,你等我!青梅转身又往东风阁跑去。
“哎呀~我的青大奶奶~你又要干什么啊?”冬离忍不住往里瞥了一眼,叹了口气,匆匆合上门,紧跟上青梅的步伐。
东风阁中,赵妈妈正忙着招呼客人。
青梅风风火火地闯进去,就着赵妈妈跟前就是响亮一叩头。
“哎呦,原来是你这小妮子,吓我一跳!”赵妈妈摇了摇扇子,“我说过多少回了,不许你来东风阁捣乱,不许你进东风阁,你把我的话都当耳旁风了?看来是时候替沈紫琴好好教训教训一下手底下的丫头片子了!来人——”
“妈妈,别……”简霄等人刚想出口阻止。
“活的不耐烦了?去去去,都给我干活去!”
青梅咬了咬唇,蓦地拽住赵妈妈的衣袖,不肯撒手,泪盈于睫。
“哟,你这副姿态,好像是我委屈你了似的。”赵妈妈转了转手腕上的金镯子,眼珠子一转,悠悠道:“我知道你是为了东枝那没用的小子来的,可是这人我毕竟好吃好喝地伺候着养了这么久,虽然他如今卖不了几个钱,但我也不能白白放他走不是?”
多少钱?我给!青梅闻言直起身板,眼里迸发出光来。
“你给?你个小丫头哪里来的钱?”赵妈妈满不在乎地瞧了一眼青梅,但想想自己在东枝身上付出的心血和东枝如今的模样,不忍自己最后两手空空,就撇了撇嘴,“不多不少,二百两银子!”
青梅面露难色。
“算了算了,一百两银子,一分也不能少!给你三天时间,过时不候!”
三天后,东枝那小子说不定就死了,到时候别说是一百两,自己一分钱得不到不说,还得倒贴钱请人把尸体抬出去!想到这里,赵妈妈又缓了气。
好!一言为定!青梅揩干泪,一把握住赵妈妈的手,又给扣了个头,然后起身迈着快步往回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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