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小寨

声明：原创首发，文责自负

趁假期，带孩子回老家。一来是回家看望年过七旬的爷爷，二来是让从未见过面的祖、重孙二人见见面。怕有些事再不做，就永远没有机会做了。

时隔多年，家乡的路依旧崎岖坎坷，回家的旅程变得格外艰辛而漫长，头天下午出发，一路颠簸，等到家已是第二天下午。

我的小寨依旧安静的坐卧在那里，进寨的泥泞小路已被村人集资修成了硬化水泥路，以前的庄稼地变成了黑桃林，地面上长满了青草，绿油油的，充满了生机，只是再也看不见我熟悉的一大片一大片的玉米地。

在县城带上大哥一家四口，又在镇上带上四叔家的小妹，大大小小一大群人浩浩荡荡的回家去了。事先并没有打电话告知爷爷，当我们一行人赫然出现在家门口时，正在劈柴的爷爷显得十分惊讶，转瞬间，满是皱纹的脸上便挂满了慈祥的笑容。

上一次见爷爷是两年前，相比上一次，爷爷头上的白发更多了，脸上的皱纹更深了，背更佝偻了，面容更苍老了。只是两年的时间啊，于我们而言，似乎只是忙忙碌碌而又无所作为的弹指之间，可它却在爷爷的身上刻下了那么深的印迹。我恍然明白，时间于正值壮年的我们和于古稀之年的爷爷而言，是如此迥异，恍然间，爷爷已垂垂老矣！多么想向上苍祈求，时光，你走慢些。

吃过晚饭，沿着新修的硬化路绕小寨慢慢往前走去。屋边一群小鸡在青草丛中自由自在的觅食；树上的鸟儿从一个枝头飞向另一个枝头，追逐着，嬉闹着，发出悦耳的鸣叫；茂密的竹林里新生的竹笋正进行着一场惊心动魄的赛跑，比谁先冒出地面，比谁长得更快更高；遍地的折耳根长出了嫩绿的新叶，摘一片放在鼻边，使劲嗅了嗅，哦，真香，馋得人口水直流；房前屋后的桃树、梨树、李子树也不甘落后，枝头上已挂上了嫩嫩绿绿的人间仙果；路边的金银花沿墙攀爬，有白的、红的、粉的，一朵朵，一簇簇，清香扑鼻；漫山遍野的映山红哦，印红了整片原野.....

随手摘几片映山红花瓣塞进嘴里，酸酸的，甜甜的，这是我童年的味道，是我魂牵梦绕的思念。随着这酸酸甜甜的味道，多少往事瞬间浮现在眼前，那是多么美好的童年的记忆啊，可如今，一切已物是人非了。

眼前的小寨，像沉睡了一般，幽静，孤寂。房屋还是以前的房屋，可屋里的欢笑声去了哪里？细看，当年修建的漂亮小木屋已破败不堪；细数，整个寨子已只剩下七八位像爷爷般年纪的老人。

在城市化浪潮袭卷中国的今天，我家乡像其他许许多多山村一样，城市化抽空了它的新生力量，衰败，没落。昔日乡村的一切随着时间的流逝已不复存在,再也找不到昨天的影子。

年轻一代带着妻子儿女走了，只留下了不愿离开的老人。我为没有成为留守儿童的孩子庆幸，我为不用在这片贫瘠的土地上眼巴巴等丈夫归来的妇女庆幸。

但是，那些像我爷爷般日渐老去的老人呢？一辈子辛苦劳作，岁月在他们的脸上刻下深深地皱纹和沧桑，他们的身体日渐衰弱。他们到了本该享受儿孙满堂的天伦之乐的年纪，却被独自留在了这里。他们孤独的守着冷清的山村，守着那间破败的老屋，守着耕耘了一辈子的土地。他们坐在遮阴的墙角，看向苍茫的原野，细数着时光，回忆已逝的岁月，曾经发生在这里的故事无数遍在脑海里浮现，然而，一切都不在了。

时间迅速衰败他们的身体，一天却是越过越长，他们眼巴巴的看日出等日落，一天天计算着儿孙的归期，通向外面的公路无限延伸着，那么远，那么长，何时儿孙们才会出现在公路的尽头？

我的爷爷，他孤身一人留守在这里，多久他才能遇着一个人拉上几句家常？

入夜，在这五月天里，山村的夜晚格外清凉，我站在漫天繁星的天空下，想着小寨的昨日和今朝，竟觉不出一丝欢愉，唯有无尽的无力、苦涩与茫然......

次日，我们又要启程离开了，我还没来得及细细体味家人团聚的幸福，还没来得及重游儿时走过的小路，还没来得及听一听爷爷唠叨过去的故事，还没来及追忆我过去那些与牛为友与鸟为伴的童年时光，我们便被时间催促着匆匆离开了。在我们的身后留下的是我那沉睡般孤寂的小山寨和看着儿孙们渐行渐远的孤单的爷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