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夜深不眠人
“蓝欧鹭，我来问你。蝙蝠之毒的散播，收到预期的成效了么？”
“启禀大王，贪得无厌的人类吃下属下贩卖的携带蝙蝠之毒的野味儿后，得了人类口中说的发烧病。这个病传播得飞快，已经一传十，十传百。收治发烧病人的小小的镇卫生所都快被撑爆了。据刚才探子回报，一名发烧病人已经身亡，他的鬼魂也被阴曹地府的黑白无常锁走。预计不久的将来，云雾水乡将不战而亡。”
“蓝欧鹭，你不愧为本大王的最得力的干将，事成之后，本大王必将重重奖赏于你。对了，龙剑和他的婆娘阿霞却又是如何？”
“黑白无常本来可以顺利锁走龙剑的鬼魂，奈何有人暗中捣鬼，导致计划流产。后来，命悬一线的龙剑又得玄真道观的臭道士相助，现在还在镇卫生所里苟延残喘。阿霞那个臭婊子寸步不离其左右。属下还找不到机会下手。”
“玄真道观无疑是我们伟大计划的绊脚石，本大王欲除之而后快。然，暗中相助之人也是令我水族憎恨。你速去联络那只千岁蝙蝠王，多许点好处，令他务必多出点力。蝙蝠一族也是仇恨贪婪的人类。地府的黑白双煞更是地位卑微，也是急于在乌烟瘴气的官场上混出个人模狗样，这一点你务必利用。如此双管齐下，不用我水族出手，便可霸业成已。去吧，本王等你捷报频传。”
“诺！大王威武。”
无光的暗夜中，幽冥深潭中幽暗的湖水咕嘟嘟的冒出水泡，水蛇蓝欧鹭从悬浮蓝莲花的水面上弹出头来。别无他物，除了一片死寂，还是死寂。它发出嘿嘿的怪笑，红色的信子发出嗤、嗤嗤的声音。怪笑声中，它抖动手中的红色软鞭。软鞭腾的飞出，缠绕在水潭边的一棵爬满湿漉漉青苔的树干上。蓝欧鹭从水中一跃而起，顺着软鞭蹭蹭蹭的爬出水潭，鬼魅似的身影很快消失在阴森恐怖的黑色森林里。
推杯换盏的宴席散罢，镇党委书记马强国歪歪斜斜的躺在温暖舒适的全友牌大床上，鼾声如雷。一阵紧似一阵的打鼾声欲把卧室的窗棂掀翻。带着疲惫和张狂，他很快的坠入梦乡。
梦中，月亮泻下如水银似的月光，透过独栋别墅上阔气的落地窗玻璃，洒在家中的红木办公桌上。蹲着的那只嘴含金元宝的癞蛤蟆竟然活了过来，蹦跳着下了桌子，落在铺着威尼斯牌地砖的地面上。癞蛤蟆鼓突着双眼，丑陋的身体滴答滴答的滴着令人恶心的脓水，张开血红的丑陋嘴巴不断的吐出金元宝。
金灿灿、闪闪亮的金元宝很快把偌大的房间堆积成了小山丘。“我要发横财了。”正在马强国欣喜若狂之时，癞蛤蟆却被正在吐出的东西卡住了，本就丑陋的嘴愈加的难看，滑腻腻的绿色泡沫顺着嘴角流出来，嘴里的东西吐得愈加的慢了。马强国顿时急得似热锅上的蚂蚁，抓耳挠腮，不知所措。就在这时，那只癞蛤蟆终于把卡在嘴里的东西吐了出来——一顶纯金打造的官帽，七品芝麻官的官帽。“除了拥有亿万家财，我还要官运亨通！”马书记在梦中狂笑起来，身体似得了癫痫似的抖动不已。
叽叽叽叽的声音在夜半的镇卫生所408号病房响起，犹如躺在泥穴里的蟋蟀弹奏的乡野小调。床头柜上的一部手机闪烁着微弱的光芒，在黑暗中，一闪一闪。
蜷缩在病床边的躺椅里的阿霞从沉睡中醒来。她脑袋依旧昏沉，紧闭着双眼，伸手在床头柜上摸索了好一会儿。终于，她的指尖触到了闪烁微光的手机。
阿霞抓住手机，拿了起来。随后，她打开了手机。她努力的睁开朦胧的双眼，费劲地搜索信息来源。最后，她的双眼锁在QQ对话框里再也移不开了。
QQ好友林墨给她的留了言：“亲爱的，我是骏。广州一别，别来无恙。我为我曾经的愚蠢决定向你道歉。我不该拿走所有的钱。我也不该拉走整个厂的工人，不辞而别。我更不应该拉黑你的手机号，QQ号，和你断绝了一切联系。当然，我知道现在你也是拉黑了我。一切都是我的错。许久以来，我一直活在深深的自责中。我联系不上你，不得不用林墨的QQ联系你。我又在广州开了厂，厂里的工人都还是你曾经的老部下。现在，厂子出了点状况，我从来都没有一把手的潜质，我需要你。我们所有人都希望你回来继续领导，热切期盼你的速速归来。真心爱你的骏。”
还是在几天前的二月四日，阿霞和龙剑的新婚夜，当时龙剑被水妖所伤，昏迷不醒，躺在408号病床上时，林墨曾经用QQ发来了信息。但是，那时的阿霞无暇他顾。现在看来，那次的留言也是这位负心汉所留。
有谁会知道， 阿霞也是曾经辉煌过，昔日拥资近千万，员工数十人。那时，她振臂一呼，应者云集。谁知一夜之间，人去楼空。到头来，她却是竹篮打水一场空，落得流浪他乡的境地。那时的风光，还有随之而来的变故带来的伤痛，早已被她用记忆之锁，封印在了脑海深处。她现在有了深爱的龙剑，更是不愿意去触摸过去，早已把过去的一切，丢弃在滚滚的尘埃里。
阿霞的双眼从QQ上移开，投向病床上昏迷不醒的龙剑，龙剑的俊朗的脸庞消瘦、苍白，毫无生机。继而，她的眼光又回到QQ上，随即再次的投向龙剑，如此反复数次。最后，她一咬银牙，啪的合上了手机，任由眼角的泪水滚落。
陈天赐和刘彦从镇政府出来后，均是气愤难平。两人按原路返回，在沉默中过了东池畔的小石拱桥，随后一起到了桃花居巷。两人同时停下了脚步。
“所长，接下来怎么办？”
“鲁迅先生曾言道，寄意寒星荃不察，我以我血荐轩辕。我是豁出去了。至于你吧，你就按你自己的想法去做吧。管不了那许多了。如若，我丢掉了官帽，或者不幸染病身亡。
那么，我的墓志铭只需要一句：
他为苍生说过话。”
“您是一位好所长！所长保重。”
“珍重，刘医生。”
言罢。陈天赐经素色茶街回单位去了。
刘彦途经花雨巷、栀子花街、水磨路，回到芳草街69号的家中。
陈天赐一回到镇卫生所，就把自己关在了办公室里。他从裤包里掏出红塔山香烟，一支接一支的抽烟。办公室里弥漫着灰色烟雾，仿佛寂静无声的室内刚刚经历了一场炮轰弹打的硝烟弥漫的战争。他纯白如雪的白大褂上更是满布着灰色烟灰，一向注重一所之长形象的他竟然懒得伸手掸掉染黑白大褂的烟灰。
豪言壮语可以脱口而出，不费吹灰之力，上嘴唇翻下嘴唇而已。然而，果真要行动起来，却是有太多的牵挂，需要生出来莫大的勇气。
陈天赐的脑海里浮现出一把暗沉沉的天平，天平的左边放着一把正义之剑，另一边放着一把明晃晃的戒尺。随着他思绪的纷飞，天平时而向正义之剑倾斜，时而又倒向森然的戒尺。天平就这样如许摇摆，令他脑袋混混僵僵，疼痛不堪。这时，一片白色的羽毛似的东西在脑海里飘荡，或高或低，或快或慢。一阵旋风刮起，白羽毛似的东西飘飘悠悠的飞到天平的上方，如蒲公英般徐徐降落，最后落在了天平的左边，搁在正义之剑的剑柄上。
侃侃打成平局的天平失去平衡，倾向左边，倾向那把插入剑鞘的正义之剑。
天平歪斜不动时，陈天赐看到，让他脑海中的天平倾向正义之剑的那片轻如鸿毛似的东西，其实不是一片白羽毛，而是一张扭曲的脸皮，被疑似的SARS疾病夺去性命的林拿多死亡时的苍白脸皮。
不久之后，空荡荡的贵溪市卫生局值班室里，窗户边先是传来滴的一声，紧接着传来吱吱吱的声音，打破了黑夜的寂寥。一台发黄的老式传真机正在接收来至云雾水乡小镇镇卫生所所长办公室的一份严肃的报告。
这份报告的结论明确指出，云雾水乡镇卫生所近一周时间收治的发烧病人，患上的是疑似SARS疾病，具有人传人的严重传染性。同时，镇卫生所恳请卫生局向上级汇报，派遣专家组进驻云雾水乡小镇，阻止疾病大规模的爆发。报告的落款人正是镇卫生所所长陈天赐。
翌日清晨，这份沉重而紧急的报告被卫生局的工作人员送到了副局长黄清影手中，然而……
回到家，身为医生的刘彦愤懑的情绪并未被家中的归属感所淡化。她的战斗热情已经被离别时陈天赐的那句话点燃——如若，我丢掉了官帽，或者不幸染病身亡。那么，我的墓志铭只需要一句：他为苍生说过话。
刘彦不知道是出于激动，还是刚才和镇党委书记马强国唇枪舌战中导致口干舌燥，她不由自主的干咳了几声。
刘彦来不及喝点水，就迫不及待的打开小巧的IBM笔记本电脑，登陆QQ。她发现QQ群里，有几个医生同学问起之前她的疑似SARS预警，有没有详细点的资料。她早有准备。于是，她从包里拿出来之前一份不明肺炎病人的病毒检测报告的复印件，拿起桌上笔筒里的一只红芯圆珠笔，在报告末尾用红笔写下“SARS冠状病毒，”并用粗线的方框框出来。随后，她找来相机拍照后，把照片传到了QQ群里。
令医生刘彦始料未及的是，就在当晚，这份报告迅速的传遍了医生圈，犹如在漆黑一片的世界里，吹响了一声声凄厉的哨声。
龙泉剑客
二O二O年三月十二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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