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老家过年：（二）磕头

和先生结婚后，过年和我们家最大的不同就是磕头了。和先生结婚第一年，天还没有亮，我睡的也是正香，突然先生一个劲的喊我，努力睁开眼睛，看看表，才四点多，我的火一下子就来了，我们家就初一不能叫人起床，他不但叫我，还如此早，何况头一天熬夜，我整个人都晕了。

回老家过年：（二）磕头

我正准备发火，外面突然热闹起来，明明是天还没有亮，听到街上已经人声鼎沸，不时还有鞭炮声，虽然还是瞌睡的厉害，总归怕自己太没有规矩，不得不赶紧离开温暖的被窝，和先生匆匆出门拜年。

我们到了院子，公婆已经都在了，看样子已经起了很久，院子里已经被她们摆了一些东西，裤腿上已经有了很多泥土，先生赶紧拉我跪下磕头，我再次晕了，难道真的磕吗？就在这到处是土的院子里。看着先生毫不犹豫的跪了下去，我不得不跟着往下跪，公婆赶紧拉着我，不让跪，先生非要我跪，公婆不让跪，我有些晕了，只好给她们说新年好！我给公婆的第一跪好像打了一些折扣，只有比较像的姿势，没有真正跪到地上，就被公婆一起搀扶了起来。

公婆让先生带我出门去磕头，我有些不情愿，还是好奇的出去了，先生见了他们家长辈就磕，我还是要观察一下，找个尽量干净的地方慢慢跪下去，他们的长辈就拉我，我也就赶紧起来，有的人还给我一点零钱，莫名其妙的。

先生带我转了一圈，他显然对规矩有些懂，也有些不懂，我只是迷糊的跟着，反正都是他先磕下去，把长辈们都引来了，我才慢慢的去磕，一来零下几度的天气实在冷，二来很多亲人我还不太认识，三来看有些人生活的也很困难，怕磕了不该磕的别人还要给我钱，特别是三婶家，她穿的衣服着实让人心酸，居然连电灯都没有，点着煤油灯。我被先生带着迷糊的转了一圈，好像挣了六十元钱，有些好笑，也有些无奈。

后来我才知道公婆不让我磕头的原因，原来他们也是要给我钱的，只是他们实在没有钱，索性就不让我磕了，就像我们的婚礼，只要是花钱环节，索性全免了，先生不说，我也不懂，他们把我当做“冤大头”，我就努力配合演个什么都不懂的“傻子”，公婆的精明我算是领教了，只要她们开心，别的我也不想太在意，我原来觉得老家人简单朴实，原来也不尽然，其实说出来我也不会计较。

和先生结婚第一年，我磕了几个头，挣了六十元钱，他明明此处生养，活了几十年，对所有规矩自是明白，对我也没有半句解释，我好笑他对此事的态度，也好笑他对我的态度，突然想起老家有句俗话“有头发谁也不想当秃子”，有钱谁不想风光，可是那刻他偏偏困顿，我又能如何，我也没有想把自己卖个好价钱，只希望他能容忍我的怪脾气，不过还是很想让他坦诚相待。

我一边开心的看着她们演戏，一边感慨人生的不易，有钱人的风光很多雷同，无钱的表演各有版本，听说很多人要借钱娶媳妇的，只是好像公婆家已经无处借钱。在生命的最低处，很多事都不好，只是可以看清世人真面目，我努力看着，尽可能记着。

转眼已经二十年，我如今可以领着先生去磕头了，醒来先给公婆磕个头，再去三婶家磕头，照例去寻一个舒服的地方，婶子摁着我的头让我磕，不去管先生，我找不到舒服的草墩我是不磕头，原来是因为年轻不懂事，如今就是为了逗她们开心，三婶笑的很是愉悦，说一年就是等着我这一个头的。

大娘家我是规规矩矩磕的，毕竟大爷是不爱开玩笑的，大爷大娘很是善良，她们帮助了我们许多，毕竟他是爹的亲哥哥，他比爹大七八岁的样子，他一生对什么人都好，也总是踏踏实实的过日子，不像爹，一辈子都在做梦，你永远不知道他下一刻要干什么。还好有至亲在身边规劝，比如大爷总是想尽办法帮助他的兄弟，他做的很多事，我都很感动！他和姑姑一样，不但自己很关照爹，还让下一代把我们关照，比如堂兄堂嫂们对我们总是有求必应，比如表哥表嫂对我们照顾有加。

如今我好像有些接受磕头了，觉得这个方式很是特别，也最能表达感情，太多感激的话总归不太好意思反复说，一切都在不言中，每一年虔诚的给至亲磕一个头，跪下的一瞬间，心里满是感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