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戒烟

      退休后，父亲的吸烟量已大减，从每天一包骤减到六七支，父亲对此甚为满意，可母亲的态度依然坚决，她希望父亲彻底戒掉，一支也不碰最好。

      在戒烟的问题上，父亲象立功却不被人理解的孩子，情绪极易逆反。只要母亲一提此事，他就暴跳如雷，发完脾气后，他的口头禅就是：“我一生就那么点爱好，不能再退了。”母亲看着盛怒的父亲，啥也不能说了。

      私下里，我和母亲讨论过此事，母亲动情地表示，她并不是想‘剥夺’父亲的嗜好，人到晚年后，她愈发地珍惜起和父亲在一起的时光，她巴望父亲戒烟，就是想两人陪伴的时间越长越好。我一听，立刻献策，让母亲去打‘煽情牌’，把对我说的话依样对父亲说，没准，父亲能让步。

      殊不知，这一招母亲早试过了。有时，她对父亲说起自己的心愿，又提到身边早逝的朋友，说着说着就会流泪，一见母亲流泪，父亲也会着慌，又是哄又是拍，生怕母亲难受。可母亲说，她流泪的效果有限——父亲当天会少吸三两支，而等到第二天，父亲该什么时候吸烟依然会吸，没有丝毫改变。母亲甚至是带着绝望说：“没办法了，你爸是老顽固，不进棺材是不会掉泪的。”

      前不久，父亲的一个至交撒手人寰。在临终前，父亲去医院探望过他多次。这位前公安领导一生办案如神，待人也宽厚，惟一的兴趣就是吸烟。父亲曾把他作为自己的榜样说过：“老陶一天抽两包烟，身体不还那么结实？”可躺在医院的陶叔叔把父亲吓坏了——喉部上着呼吸机，每隔半小时要从肺部抽出浓厚的积痰，在他清醒时，也知道父亲来访，两只战抖的手在床上摸着，却无力抬起，父亲捏着他的手，眼泪止不住地流。

      参加完老陶的葬礼后，父亲刚回家，就对母亲淡淡地说，他要戒烟了。母亲半信半疑，但事情好得出乎她的意料——从此后，父亲真没碰过香烟，他成功戒烟了。不过，母亲对此却有想法，她对我说：“你爸戒烟是好事，可我对他劝了一辈子，为什么他从不在乎呢？”

      当我问父亲时，父亲说，老陶走时，他并没想过要戒烟，只是，老陶老婆在葬礼上的哭号让他难过极了，父亲说：“我象是看见了你妈的样子，这辈子，我没让你妈称心地幸福过，可我不能让她那么悲伤啊。”

      听完后，我眼泪哗哗都流出来了，并不是为了戒烟的事，我在想，父亲的这番话让我懂了一件事：不管父亲多么木讷、多么倔强，但他是爱着母亲的，这一点，我确信无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