橡皮擦(全集)

作者: 铁慕真 | 来源:发表于2022-06-18 10:44 被阅读0次

    消失的爱人

    与我以往作品而言,这是一篇很水的短篇小说。也符合我一贯的风格。由于我不够重视,也是一遍成型,几乎没有做过任何修改。但作为更文,它还是不错的呦。

    与徐瑞丹相识,是在杜晓春结束上一段感情的两个小时后。

    那天是他与前女友窦艳茹相恋一周年的日子,为给她一个浪漫的惊喜,杜晓春故意说自己要出差三天。下班后,他兴冲冲地去花店取了预订的九十九朵玫瑰花,并将一枚求婚戒指塞进花束里。

    当他敲开窦艳茹租住的公寓时,瞬间就呆住了,迎面站着一位只裹了条浴巾的胖男人,浴室里传来窦艳茹甜甜的嗓音,“亲爱的,是不是米兰西餐的送餐到了,先别偷吃哦,一会我要一口一口喂你吃呢。”

    杜晓春忘了自己是怎么走出那间公寓,又鬼使神差来到滦河畔的啤酒花园的。直到米兰西餐的订餐电话响起,他取消了预订,才仿若从噩梦中被拉回到了现实。

    墨色的滦河水在沿岸彩灯带的映照下舒缓地流淌着,起伏的流波忽闪忽闪的像天上的一颗颗星辰,又像极了杜晓春噙在眼中的泪珠。

    杜晓春拎着瓶酒凭栏观望,忽而苦涩一笑,“什么醉后不知天在水,满船清梦压星河。为什么我没醉,为什么要让我看到,狗男女,你想要钱你和我说呀,我可以去挣,他不就是头比我有钱的猪嘛。”

    杜晓春将啤酒瓶奋力仍向河对岸的罗汉山,那犹如盘膝侧卧的罗汉山圆鼓鼓的肚子,令他又想到了那扎心的一幕。他背过身,掩面而泣,哽咽与泪水将身上的气力抽干,他倚着护栏滑坐在地上,已理不清自己为什么而活。

    又过了许久,他突然站起来,向河对岸咆哮似的大喊起来,“苍天为证,我杜晓春在此立下诅咒,凡是我爱过的女人,都不得好死。一个女人而已,反正我是不会死的……”

    他正喊在兴头上,忽然跑过来一个满身酒气的女人,揪住他的衣领子甩手就给了他两个大嘴巴。

    “你说你叫什么?”

    杜晓春被这没来由的两记耳光打得愣住了,过了好一会儿才回答道:“我~我叫杜晓春,怎么~”

    徐瑞丹由不得他再说,胳膊拎圆了又是两记响亮的耳光抽在他脸上。

    ……

    那天的早上,徐瑞丹在男友杜晓春的陪同下去了市中心医院。最近几天间歇性的头疼令她寝食难安。

    病理结果出来,诊室里的老大夫一言不发,只能从神情上判断他正在电脑前的不断放大,又转换再放大的颅内图谱进行着细致的分析。

    三分钟后,老大夫看向杜晓春,“你是她什么人?”

    “我是她男朋友。”

    老大夫转向徐瑞丹说,“你得的是阿尔茨海默症,俗称老年痴呆……”

    “放你娘的屁,我这么年轻,怎么可能得老年痴呆?”徐瑞丹一巴掌呼过去,直接把桌上的显示器打翻,而后拉起杜晓春的手就往往外走,“误诊,我要告他们误诊。”

    出来医院,徐瑞丹见跟在后面的杜晓春一直在刷手机,抢过来一看,他正在百度百科里查阿尔兹海默症的相关信息。她随手看了几眼,就板着脸质问他,“你信吗?我还能活5到10年,你信吗?”

    杜晓春摇了摇头,“我不信,我的女朋友可是仙子下凡,吃过王母娘娘蟠桃,将来只能登临仙界,地狱怎么敢收!”

    徐瑞丹搂着他的胳膊,脸贴在他结实的大臂上,幸福地说:“只要有你在,我哪也不去。”

    徐瑞丹没有食言,她是哪都没去,可杜晓春却跑了,他跑了个彻彻底底,卷走了徐瑞丹这些年的存款不说,还把送给她的定婚戒指也带走了。

    徐瑞丹看着像被贼洗劫过的家,在一片狼藉中慌乱地拨通了杜晓春的手机,“晓春,我家被盗了。你在哪?”

    “你见过有哪个不开眼的贼会偷人家合影的吗?徐瑞丹,我告诉你,咱俩吹了,我早就受够你了,要不是看在你家有几个臭钱,我能跟你忍气吞声到今天吗?”杜晓春冷笑一声又说:“对了,咱俩分开以后,我又去找那个老大夫核实了一下,你这个病是经过专家会诊的,错不了。往后余生咱们各自珍重吧。”

    “杜—晓—春,你混蛋……”

    不等徐瑞丹骂个痛快,杜晓春这边直接摁断了通话,顺着车窗把手机都给扔了,转眼间就被后车压了个稀巴烂。

    徐瑞丹一连闯了几个红灯,疯了似的驱车赶往公安局报警,她要亲口向警方诉说那个人面兽心的负心汉的种种恶行。此时,她觉得自己太需要一个倾诉对象了。但这种不理智的行为无疑为杜晓春创造了更多的跑路时间。

    在徐瑞丹愤慨地喋喋不休中,办案人员确实查到了一些线索。

    “他叫邓子龙,杜晓春是他的化名。这个人在五年前就因为利用网络征婚进行诈骗活动被抓过一次。现在属于重操旧业。”

    办案人员的话像点中了徐瑞丹的哑穴,令她顿时就失去了语言能力。她面色铁青,哆哆嗦嗦地指着屏幕上邓子龙的个人资料,好一会儿,才像想起来什么似的,厉声道:“像这种为害良家妇女的人渣为什么要放出来?不该就地正法吗?不该千刀万剐吗?……”

    办案人员连哄带劝,将徐瑞丹送出公安局大门,让她回家等通知。见她气冲冲地钻进宝马车,一把拉上了车门。其中一名警察摘下大檐帽,擦了擦额头的汗,咧开嘴巴就说:“这是良家妇女嘛?”。另一个做出几乎一模一样的动作,连连摇头,“反正我是一点都没看出来。”

    徐瑞丹有钱,确切地说是她那个经营着一家上市公司的老爸非常地有钱!所以,她不在乎钱,一心想要找一个对她百依百顺,肯和她过一辈子的男人。可就因为她这大小姐的蛮横脾气,不知吓退了多少门当户对的公子哥。最后还是在夜店里认识的杜晓春凭着花言巧语,闻香识女人一点技术活死皮赖脸地贴上了徐瑞丹。

    这些年徐瑞丹为杜晓春花了不少钱,但她从来不觉得是因为自己有钱,才会有杜晓春的不离不弃。现在,她罹患阿尔兹海默症,才深切地明白,大难临头各自飞,是老祖宗留下来的多么正确的一句话!连个专门以玩弄女人感情为生的骗子都能有这样的觉悟。她恨自己的愚蠢,更狠那个把他变成蠢女人的骗子——杜晓春。

    所以,当她踉跄地走在滦河畔的临江公园,喝光酒瓶里的最后一滴酒后,忽然听到有人喊出“杜晓春”三个字时,她就像条件反射似的冲了过去。

    虽然喝了很多酒,看着天地万物似乎都是晃晃悠悠的,可徐瑞丹还是意识到此杜晓春非彼杜晓春,自己肯定是打错了人。

    “你怎么也哭了?”徐瑞丹忽然变得温柔起来,她抹去杜晓春眼角上挂着的泪,“你也叫杜晓春吗?”

    杜晓春被眼前这个神经质的女子弄得一头雾水,但还是点了点头,“你为什么打我?”

    “我要打的是一个真名叫邓子龙的人。”

    见杜晓春当即要翻脸,徐瑞丹马上又说:“杜晓春我也要打的。”

    杜晓春被气的也不知该哭还是该笑,“总之,你就是没打错人呗。”

    徐瑞丹重重地一点头,“那当然,我从小到大从来就没错过。”

    杜晓春诧异道:“上学考试都是100分?”

    徐瑞丹说:“凡是与我答案不符的,那肯定是老师出错了题。”

    杜晓春这回是真的笑了,他还从来没见过如此刁蛮任性的女子。他见徐瑞丹漂亮的大眼睛上也挂着层湿乎乎的泪水,就说:“那你为什么哭啊?”

    “你先说!”

    “我深爱的女人让猪给拱了。”

    “什么时候的事?”

    “两个小时以前吧”

    “被你逮了个正着?”

    “算是吧!”

    “也好,早知道总比晚知道强,哎!我说你抽烟能不能让让人,被猪给绿了也不能成为你不懂礼数的理由吧。”

    徐瑞丹接过杜晓春的烟,又在他手上引着了火,只抽了一口就剧烈地咳嗦起来。她把烟扔到河面上,“什么破烟,真难抽。”

    “那是你嗓子金贵。”杜晓春狠嘬了一口烟,“该你了,说说吧。”

    “老娘让人给骗了。”

    “被骗也分很多种啊,你是……”

    “被骗财骗色的那种啦。”

    “哦哦。”杜晓春不敢再深问,他对着洒满“星星”的滦河水感慨道:“从今往后,这世上又多了两个伤心的人呀。”

    “骗我的人叫杜晓春。”

    “哦哦,这么巧!”

    “今天报警我才知道,他是惯犯,真名叫邓子龙。”

    “哦哦,原来如此。”

    “我打你打得没错吧。”

    “哦哦,没错没错。不对不对,这跟我有毛关系呀!”

    “谁让你也叫杜晓春的。”

    “可我真的叫杜晓春啊!”

    杜晓春反应过来时,看见徐瑞丹在捂着嘴巴偷笑,在一轮圆月的映照下,他忽然想到母亲说过的一句话,这女孩子好不好看的,只有她笑起来的时候你才知道。月光洒在她的笑脸上,连那对湿漉漉的笑弯了的眸子,和长长的眼睫毛似乎都有了光彩。但杜晓春不觉得那是月亮的功劳,而是眼前笑着的人儿为这朦胧夜色增添了醒目的美感,她才是发出月光点亮城市的那轮明月啊!

    “我脸上是有什么东西吗?”见杜晓春魂不守舍地盯着自己,徐瑞丹问道。

    “有”杜晓春伸手在她脸颊上擦了擦,“是泪痕。”他的手在触摸到她时,心忽然疼一下,“男人果然没有一个是好东西,连你这么美丽的女孩都要伤害。”

    “你不就是男人吗?你也不是个好东西。”

    “我是好东西啊,所以我不是男人,所以我才会为了一个不值得的女人伤心流泪。”

    徐瑞丹怔怔地看着杜晓春,突然觉得眼前这个会伤心会流泪的男人很真实,不像另一个杜晓春,一天到晚油嘴滑舌的,她怀疑他连说过的梦话都是假的。突然,她一头扎进杜晓春怀里,贴在胸口的脸和耳朵瞬间就感受到了剧烈的心跳。

    “你心跳的好快啊,你听,咚、咚、咚……”徐瑞丹依偎在杜晓春怀里用嘴巴模拟他心跳的声音。

    对于这被美女投怀送抱的初体验,杜晓春显得手足无措。他把烟先扔了,双手在她后背犹犹豫豫地比划了一阵儿,最终还是一把将她抱住。

    徐瑞丹问:“去你家?我家?还是宾馆?”

    杜晓春问:“一夜情?闪电恋?还是付费模式?”

    徐瑞丹说:“看老娘心情吧。”

    徐瑞丹家里乱得一团糟,站在门口的杜晓春真不知道该迈哪只脚,又该落到哪。

    徐瑞丹一只脚踩在抱枕上,另一只脚踩在画框上,对他说:“进来吧,又没有地雷。”

    杜晓春硬着头皮走进去,徐瑞丹拉着他就往卧室去。她先撤掉席梦思上的米黄色床单,而后一把将杜晓春推倒在床上,紧跟着整个人就压了上去。

    一番云雨过后,两个人依偎在一起很快就睡着了。平时杜晓春入眠很慢,先要靠在床头看一会儿书,才能被慢慢席卷的困意催得钻进被窝。但这一次,他感觉自己很累,伤得很累、哭得很累、爱得很累……所能想到的一切都令他疲倦。

    “艳茹,告诉我这不是真的,告诉我这一切都只是一场梦,我求你告诉我……”

    杜晓春说着梦话,从睡梦中惊醒,然后就看见自己正拉着徐瑞丹的手,喊着窦艳茹的名字。他是被自己喊出来的梦话惊醒的,也是哭醒的。

    徐瑞丹一条胳膊撑着头部,侧卧着看着他,用另一只手在他脑门和脸上擦了擦,然后将沾满泪水和汗水的手在盖在两人身上的毛毯上抹干。

    她想,她认识的杜晓春一定不会做这样的梦,窦艳茹!真是个令人羡慕的婊子。

    “对不起,我……”

    不待杜晓春继续说下去,徐瑞丹钻进他怀里,“你听,咚、咚、咚。你心跳得好快啊。我猜这就是…”

    “就是什么?”

    “就是一条舔狗的心跳声吧。”

    徐瑞丹说完就在杜晓春怀里乐开了,她觉得自己很幸福,因为枕边的这个人很真实,有血有肉,而且情真意切。

    杜晓春轻轻搂住徐瑞丹,“那怎么算?一夜情,闪恋,还是,舔狗还需要付费吗?”

    徐瑞丹捂住杜晓春的嘴巴,身子慢慢压了上去,“一会再说。”

    又是一番云雨过后,徐瑞丹趴在杜晓春的胸膛上问,“你有没有怕过?”

    杜晓春想了想说:“我以前很焦虑的,担心赚的钱不够多,担心和所爱的人没有未来,担心有人趁虚而入。现在,我也不知道了。你呢?你怕什么?”

    徐瑞丹说:“我怕死。”

    杜晓春燃上一支烟,抽了一口说:“那要等好久吧。现在就怕了,会不会有点早?”

    “或许吧!”徐瑞丹突然从爬起来说:“我们去旅游好不好。把我们想去,一直没有去过的地方都转一遍。”

    “好是好,但要很多钱吧。”

    “你可以把你的房子卖了呀!”

    “那是我租的。”

    “车呢?”

    “估计卖不了几个钱吧!”

    “有多少算多少。你敢不敢?”

    “我敢,有什么不敢的,钱没了再赚。哎!你怎么了?”

    “没事,就是有点头疼。”

    徐瑞丹使劲揉了揉太阳穴,说:“那咱们明天就出发。”

    杜晓春点点头,点开98同城已经在查看二手车交易信息了。

    徐瑞丹走诊室,还是上次的那个老大夫,她坐下来轻声说:“张大夫,上次都怪我脾气不好,我给您赔罪了。”

    张大夫扶了扶眼镜,一看是她,就问:“上次和你来的那个小伙子呢?”

    徐瑞丹说:“死了,出医院就让大卡车给撞死了,拖出去一百多米才死透。”

    张大夫笑了笑:“想开点吧,是夫妻碰上这事也有说离就离的,我见得多了。”

    徐瑞丹点点头,戳了戳胸口,“谢谢张大夫,他在我这已经死了。比我死的还早。张大夫,我最多还能活多长时间啊?”

    “控制得好也有超过十年的,更何况你还很年轻,定期做检查,看看脑细胞的活跃情况还是很有必要的。我先给你开些药,你记得要按时吃。”

    徐瑞丹点点头,等张大夫把药单撕下来给她时,她说:“我还可以爱上一个人吗?”

    张大夫笑了笑,“别那么紧张,只要你记得住他,就大胆去爱,记不住也没关系。”

    徐瑞丹说:“人生苦短,及时行乐,对吗?”

    张大夫笑了笑:“有人活了一辈子,除了工作挣钱养家,哪也没去过,什么也没做过。有人只活了四十几年年,打过工,做过老板,最后死在酒桌上,你觉得哪个好?”

    徐瑞丹想了想,“都不好。”

    张大夫笑了,“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活法。重要的是遵从内心。”

    徐瑞丹没有对杜晓春说她到过很多国家,去过很多城市。她在迪拜住过可以把星空装入眼中的国际酒店,站在航行在爱琴海的游轮上守望过美得震颤人灵魂的日出,在古老的斗兽场中聆听过勇士的呐喊……而今,她不想过去,只想现在和以后,尽量装得很平庸,不想自己露富。

    所以,当杜晓春把卖车的三万五千块钱在她眼前晃来晃去时,她跳跃着惊叫起来,“天呐,这么多钱啊!”

    一开始,两个人开着徐瑞丹的宝马车自驾游,每到一个地方他们都会拍很多照片,徐瑞丹还会在一个小本子上写一些东西。杜晓春每次想看的时候,她就赶紧把本子合上。

    在川藏线上,他们一路都是支起帐篷,徐瑞丹喜欢坐在夕阳下看着杜晓春为她煮面,后来面煮不烂了,钱也花的差不多了,徐瑞丹就卖掉了宝马车,两人换了山地车背上了沉重的行囊。

    杜晓春忘不了徐瑞丹卖掉宝马车那天说过的话,“我再也不会把车钥匙落在后备箱里了。”她跳起来搂着他的脖子,他抱着她不知转了多少圈,直到两个人都天旋地转地摔倒在洒满夕阳的路面上。

    “晓春,你爱我吗?”

    “我爱你。”

    “那你昨天做梦的时候为什么会喊出艳茹来。”

    “真的吗?对不起啊,没想到我做的梦会伤害到你。”

    “骗你的,傻瓜!”

    徐瑞丹把头埋进杜晓春怀里,“你听,咚、咚、咚。好快。就像是……”

    “一条舔狗的心跳。这次我知道。”

    “不对,傻瓜,那是你爱我的声音,是爱我的告白。咚、咚、咚,真好听,就像是你在对我说我爱你,我想永远记住它。”

    杜晓春怜爱地抚摸着徐瑞丹的脸蛋说:“永远有多远,我也不知道。但我的每一天都是属于你的。丹丹,答应我,永远不要离开我好吗?”

    徐瑞丹很想答应他,可自己的记性一天比一天差了,有时还会忘记本子放在哪。那是她用来提醒自己每天需要做什么,记住什么的笔记本。为了不让杜晓春发现,她总是把它藏在不同的地方,然后在想起来的时候又到处去找。

    “你不要叫我丹丹了好不好,听起来好像是在叫蛋蛋。”

    见徐瑞丹蹙眉嗔怪起来,杜晓春突然就笑了,他对她说:“你现在的样子好有一种蛋蛋的忧伤。”

    爱一个人,就想为他生一个孩子,这样的想法在徐瑞丹心里越来越强烈,为此,她打电话咨询过张大夫。有一次他们在成都的街头闲逛,看见喷射出各种水花的水坛边,有几个孩子在快乐地嬉戏。

    徐瑞丹就问杜晓春:“你喜欢孩子吗?”

    “喜欢啊,如果我们结婚,首要任务就是先生个宝宝。”杜晓春有些迫不及待地说,“丹丹,我们结婚吧,那样的话,以后我们就可以三个人一起出来玩了。”

    徐瑞丹说:“不一定要先结婚再生小Baby吧。”

    杜晓春一愣,“那你和父母怎么交代啊?”

    徐瑞丹背着手向前快走几步,又转过身面向杜晓春倒退这走,“我喜欢先斩后奏。”

    “如果我们的宝宝很淘气,总是惹你生气怎么办?”

    “放心吧,我会像爱你一样爱他的。”杜晓春追上来,搂住徐瑞丹边走边说:“你想想看啊,你是不是就很淘气,很任性。可你看我,说过什么没有?打过你吗?”

    “好啊,你还想打我。”徐瑞丹推开他,扬起拳头佯装怒不可歇的样子,“不许跑,你今天必须让我打你一顿。不然晚上你就睡到阳台外面去。”

    徐瑞丹最后一次找到那个本子的时候,山地车已经骑不稳了。有好几次她从车上摔下来,没有觉得多疼,但她却抱着杜晓春哭了很久。她得身体越来越没用了,脑子也越来越难以记住事情。她抱住杜晓春喊出了邓子龙的名字。

    杜晓春记得她说的是:“邓子龙,我爱你。别丢下我好不好。”他当时就愣住了,手在徐瑞丹眼前晃了晃,“丹丹,你是不是看不见了。”

    “子龙,我看得见,我还记得你和我说过,要在春天带我去冰岛看极光。啊!天呐,我说错话了,晓春,子龙是个诈骗犯,对不起,对不起,我……我脑子好乱。那都是过去的事情啦,我现在只想和你找到一片面朝大海春暖花开的地方,然后我们就住在那里。晓春,你记得我和你说过的对吧?晓春,你怎么了?是不是因为我说错了话。晓春,都怪我不好。我……”

    看着慌乱的徐瑞丹一个劲地解释,杜晓春流下了眼泪,他认为自己终究没有逃过一个替代品的命运。

    “丹丹,我们回去吧。从哪来,回哪去。”

    徐瑞丹沉默了,只是点点头。

    当晚,他们分了两个帐篷睡。徐瑞丹终于可以不用避讳杜晓春了,她在本子上写完最后一段话后,又给父亲打了个很长的电话。而后,她走出帐篷,除了手机,什么都没拿,然后一路往前走。

    杜晓春发现那个笔记本的时候天已经大亮,本子上记录着他们此次的行程,次日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东西所放的位置。直到翻到最后一页,他才看见她要对他说的话。

    “晓春,我还是喜欢叫你咚、咚、咚,因为这样,我就会永远记得你是属于我的,永远都知道你爱我。

    所以,咚、咚、咚,我要告诉你一件事,我病了,我的脑子里长了一个很讨厌的橡皮擦,它会胡乱擦掉我的很多记忆。最近,它越来越活跃了。有人说人的一生就像是沙漏里的流沙,可惜的是老天爷在我属于我的沙漏里装的太少了!谢谢你在我生命的最后一段时间,陪我走过一段美好的路程,很想对你说,只要有你在,不管去哪都会有最美的风景。

    晓春,我不想伤害你,只想你的记忆中永远都是我们在一起最开心最美好的画面。所以,我走了,不能陪你去找面朝大海春暖花开的地方了。希望你能原谅我的自私。晓春,我爱你。即使有一天你在我脑海中被那个可恶的橡皮擦擦掉了,可你一定要相信,在我的灵魂深处我依然爱着你,就像你心里那个咚、咚、咚的声音。

    徐海知道了女儿的一切,还在徐瑞丹家中发现了很多的药。他把她接回来就逼着她吃药。徐瑞丹死活不肯吃,反正都是个死,她还有一件事情要为杜晓春去做。

    “爸,我怀孕了。我想生下来,大夫说这个病只有很小的几率会影响生育,几乎不会遗传。所以,为了孩子,我不能吃药。”

    “谁的?是不是那个叫杜晓春的小畜生的?你忘了他是怎么对你的了?”

    “爸,我求你,你就留下这个外孙吧,好不好。”

    “可你…你不要命了吗?”

    “我的命是注定的,注定所剩无几了。”

    徐海不想让女儿痛苦,尽管他心如刀绞,可他更希望女儿能如愿以偿地过好每一天。他抱住徐瑞丹,不禁老泪纵横,“从小到大,我就没对你说过半个不字。我的女儿长大了,懂事了,我就更不该说了。”

    在孕期,徐瑞丹已经出现了大小便失禁,时而神情恍惚不记得人的情况。有时候徐海站在她面前,她也只是陌生地看着,过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叫一声“爸。”

    但在她头脑清醒的时候,会拿出本子来写一些东西。

    “宝宝,有可能你出生以后,妈妈都不记得你是谁了?有可能还在你不记事的时候,妈妈就已经走了。但你要相信妈妈,我真的很爱很爱你,而且,我会在另一个世界想起你,还有你的爸爸。我为你找了一个非常非常好的爸爸,我非常爱他,他也非常爱我,未来,他会像爱我一样,也会非常非常的爱你。所以,你也要记得爱你的爸爸哦,因为你是我留在这世上的天使,我要找个天使替我去爱他。”

    ……

    杜晓春找到了徐海的时候,还是不敢相信大名鼎鼎的瑞海集团董事长会是徐瑞丹的父亲。他被徐瑞丹骗得好深,好惨,但他不怪她,只想要继续爱她,爱她到最后一刻。

    徐海推给他一张支票,“丹丹都和我说了,谢谢你陪她度过了人生中最美好的一段时光。你的任务完成了。你走吧。”

    杜晓春将支票撕碎,丢到徐海面前化作纷纷落羽,“在你眼里是不是就没有钱不能解决的问题。”

    徐海长叹一声,叫秘书拿来车钥匙,亲自开车带杜晓春去见徐瑞丹。

    徐瑞丹住在临江的别墅区,身边有四名医护人员服侍,都是徐海花大价钱请来的,他甚至把隔壁的房间改成了产房,妇幼医院产房里有的,里面一应俱全。

    走到门口时,徐海提醒杜晓春,“注意你的情绪。她连我都不认识了。”

    果然,时隔半年,杜晓春再见到徐瑞丹时,她已经变成了一个神情呆滞的大肚婆,只能躺在床上什么都做不了。

    杜晓春拉着她的手,亲了又亲,“丹丹,我是晓春啊。你看看我好不好?”

    “没用的,她已经很久不说话了。”徐海长叹一声,又说:“脑细胞坏死的速度太快了,幸好孩子发育良好,为了保险起见,大夫建议下个月刨腹产。这是你们的孩子。”

    徐海将一个笔记本放在床上,“名字丹丹都想好了,你……”徐海说不下去了,他感觉自己的大脑都快要被泪水淹没了,他快步走出房间,只想找一个地方大哭一场。

    杜晓春成了徐瑞丹身边的第五名护工,也是唯一的一名男护工,他每天都陪着她说话,读她写的文字,帮她擦洗身体,换掉被她弄脏的尿垫。徐瑞丹为孩子取了个很好听的名字,叫杜晓丹,还注明如果是男孩也要叫这个名字。

    笔记本的最后几页难住了杜晓春,那上面潦草得不成型的字迹表明徐瑞丹在那段时间正在与命运抗争,她在碎片化的记忆里拾掇,用逐渐失去控制手指拼命地书写着。她脑海中的橡皮擦越是剧烈晃动,她就越是想要记录些什么,那字迹充满了她的任性和倔强,也充满了她浓烈的爱意。杜晓春看到泪崩,跑到卫生间放声大哭。事后,又回到徐瑞丹身边拉住她的手说:“对不起啊,丹丹,你看我都要当爸爸了,可还是这么爱哭鼻子。你是不是又要笑话我了?”

    孩子出生的那一天,杜晓春看见徐瑞丹肚子下面很长的缝合切口,又一次哭了,他不敢碰她,就抱着一边的徐海哭。徐海一边捶他一边骂他不争气,要他不许哭,可他自己也哭得厉害,最后不得不抱着杜晓春一起哭。

    徐瑞丹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们,她空洞的眼神似是在宣告这世界都与她无关了。

    找来的所有专家都弄不明白徐瑞丹的脑细胞为什么死亡速度那么快!又撑了半年,专家对徐海和杜晓春说,“就是这一两天的事情了。”

    杜晓春向徐海借了十万块钱,第二天下午,他们开车带着徐瑞丹来到海边。

    海边的沙滩上插满了鲜花,有些被海浪卷进海里,在海面上飘荡。杜晓春给插花的工人结了工钱,让他们离开。

    然后他把徐瑞丹从车里抱出来,一步步向海滩走去,走进鲜花丛中。

    “丹丹,你看啊,我找到了,这就是面朝大海春暖花开的地方。我们以后就可以在这里生活了。你一定很开心吧。”

    他把徐瑞丹的手贴在自己的脸上,他看见她的嘴唇在动,“咚、咚、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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