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章是自己的好

看到校友群里发了一张图片，传扬武大文学院的学子们有好才情。图上是一条横幅，写了几句挺有文采的话。“你一颦，千种风雅；你一蹙，万朵桃花；你一嗔，春风十里；你一笑，动了珞珈。”

确实写得挺好，但仔细品评过后，感觉出了有一些不够妥当的地方，技痒，忍不住就改写了起来。“你一颦，巫山云断；你一笑，万朵桃花。你一嗔，寒江摇月；你一喜，春满珞珈。”

写完后，自认为更工整、妥帖了呢，匿名发给文学系毕业的一位密友，问她更喜欢哪个。不想她回答说是更喜欢原来人家写的那个，太尴尬了！

我忍不住给她解释、分析起来，说你看：“横幅上说的四种情态，颦、蹙、嗔、笑，前三个是一类的，后一个单独是一类，首先结构上不平衡；其次，颦和蹙其实差不多就是同一个意思，都是眉间额上愁闷的表情，显得重复了；再次，把皱眉比喻成万朵桃花，把轻嗔薄怒的感觉说是如坐春风，情绪的方向不对嘛！还有，四个比喻中，千种风雅、动了珞珈，说得比较飘忽，桃花、春风却又是具象的，四个比拟的东西层级上大小不一致。”

我还生怕她对我写的不能认同，又剖白我自己写时是怎么考虑的，说你看“比喻美女的欢笑像春风拂面、春花绽放，这样的内容好写。但是愁苦的比喻就比较难找了，不方便写得太过实在，因为人在悲哀、生气时候的表情都是阴暗破碎的。所以要比喻的话就要说得模糊、飘逸一点。‘巫山云断’是说轻云半遮住了青秀的山峰，就像美女脸上有一些阴郁的神情，但还是诗意、美丽的，引人关注、遐想。嗔是说美女在跟你微微生气，含着情意抱怨你，这种感觉当然是挺爽的，但你总不能不理会她的责备去一味傻乐啊，那种爽是带着一点小疼痛的心理刺激，很难比喻。‘寒江摇月’也不是很好，但是模拟出了一点内心深处轻轻晃动的那种冰凉快感。喜和笑，大体上相类似，略有区别的地方笑是颜开声动的，喜是一种时间持久的情绪状态。‘春满珞珈’，大体就是说她愉悦快乐了，你的全世界都是春暖花开的。一颦一笑，一嗔一喜，两两相对，更符合一般的规范表达。”

饶了这么多口舌，其实是闲得慌，也是白费功夫。“诗无达诂”，好文辞是不需要什么讲解的，需要辩白的文辞，即使后来真把人给说服了，也已了然无趣了。有人说“文章是自己的好，老婆是别人的好”，这话适用于绝大多数时候，也包括现在。不过呢，最后我要强调一下，我在这次事情上，倒真没有什么争竞之心，纯粹是玩玩。毕竟写横幅的人，已经是小我十三四岁的小朋友们了，“后生可畏”，我对他们只有畏迫之心，没有比较之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