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给女儿的情书》之七十一：瞧这老老小小的

前天，母亲来取我的身份证，说安装电视机机顶盒的工作人员，要户主身份证复印件，实名核对后才上门服务。她顺便提了两包吃货，一袋花生米，一袋核桃。她说，花生米是老家的一位亲戚送的，核桃是她专门买给她的宝贝孙女的，还唠唠叨叨着说：“人家小英子成绩好，就是吃了很多核桃哩……”听得我既感动不已，又忍不住要发笑。但我唯唯诺诺，没有笑。

今天与女儿谈起此事，女儿为之乐呵呵、笑嘻嘻的，一面不动声色地感动着、感激着，一面讲起她的婆婆，——我的母亲——如何与小英子的婆婆，交流分享孙女们的学习来，两个古稀之年的老太婆你一句我一句，争相夸张着、炫耀着、攀比着各自的孙女，是如何如何的能干之类。

对于补这样、补那样的那些玩意儿，我是从不迷信，可谓毫无兴趣。给父母长辈们购买的礼物中，从来没有什么脑白金、脑黄金这些，基本上都是平平常常、顺时应节的普通物品。我以为，有病吃药，无病吃饭，千万千万不要吃补品。一个好端端的人，一个健健康康的人，常常是补着补着就补出了毛病。——健康来自于正常的作息起居，来自于平常食物，来自于各种食物顺其自然的合理搭配，而亲情、礼数亦是如此，没必要玩花招去刻意表达或寻求。

这让我想起半个月前的另一件事来。我过生日，全家人聚在一起喝酒吃饭。妹妹妹夫们给我买了生日蛋糕，灭了灯，点燃蜡烛，唱起祝福生日的歌谣，大家照例叫我许愿，然后吹灭蜡烛。老实交待，那一刻我许下的愿望类似于浮士德的一个默念：“时光停住，就在此刻！”仪式结束，大家问我许下的是什么愿，我笑而不答，顾左右而言他，感觉语言有时候多余得画蛇添脚，没有任何意义。

有趣的是，乐于制造笑点、活跃气氛的大妹妹，问我那活蹦乱跳的小侄儿：“lxy，你猜大舅舅，刚刚许的是个什么愿？”才读学前班的小侄儿像是面对老师提问那样，认真严肃地思考了一番之后，回答道：“大舅舅许下的愿，是给‘lxy’买玩具！”他用“lxy”指代自己，足见其力图置身事外，客观公正，真的是把一个毫无根据的猜谜当成了一个值得思考的问题。他的回答引得一屋子人捧腹大笑。

应该说，作为他大舅，我给他买的玩具并不多。只是几个月前他过生的时候，去重百给他买了一辆百十元的赛车，让他高兴了几天。据说三天之后，就被他拆了个稀巴烂了。所以，这以自我为中心的孩子，不知道今天他是配角，他大舅才是主角，便想当然地把他的愿望想象成了大舅的生日许愿。童心索取，何其天真！不知道他从大家的笑声中是否意识到了自己想法的不合时宜。

不知道你的看法怎样，反正我对我们传统教育中的那些诸如“孔融让梨”之类的典型模范不感兴趣，感觉太成人化了，不符合人性，更不符合年龄特征，极像后来虚张声势、造作无聊的“高大全”，与这样子的孩子呆上十分钟，你会立马衰老十岁。一个骨子里衰老的社会，培养出来的人，肯定还等不到长胡子就已经白发斑斑喽。

也许你要问，两件事放在一起写，有什么逻辑联系呢？告诉你，我想表达的是：人在童年，人我不分，活在混沌的自我之中，他靠不断地向周遭索取来确定自己的方位，来强化自己的意志，没有什么自私和奉献这些概念，因为他需要的是通过全方位的索取来成长；而人到老年了，清心寡欲，淡泊名利，需要的东西不多，以对儿孙的奉献来求证自身的价值，实现一份薪火相传的爱心，当然因为代沟、因为隔膜，这份爱也就可能越俎代庖，或者一厢情愿了。

可惜我只会说，只会写，不会画。如果会画，把这一老一小的言行举止，不加任何修饰地画成一组纪实漫画，那该是多么美妙流畅的线条、多么幽默温馨的造型啊！

一头是起点，一头是归途，老老小小总相联。自知“时光停住，就在此刻”的生日许愿，永远无法实现，人到中年、承先启后的我们无一例外地将随波逐流，一世沉浮……那么，就让这一篇寒碜浅陋的记录文字，能够时时唤起心中一份美好的回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