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在工大

作者: 封狼居胥 | 来源:发表于2021-02-15 10:49 被阅读0次
    老照片已遍寻无着,只有这里还有些记忆

    在我的记忆中,关于工大食堂的一切都是黄色的,是的,很黄,秋天和粮食的颜色和饭庄的格调很搭。一灶和三灶都是黄色的墙壁、我们则拿着黄色的三件套饭缸子、饭缸里炸得酥软的馒头片焦黄焦黄滴着黄色豆油、面值最大的一元钱饭票,更是一条人见人爱的“小黄鱼”。与现在友来餐厅的五颜六色的逼格相比,那单调的黄色更让我心安、让我怀念。

    1995年的秋天,一灶打饭的小师傅们好像也是新手,虽然经过专业的训练显得那么从容不迫,但是那个胖乎乎的小伙儿天真无邪的笑容和那个青春迫人的姑娘清澈美丽的面容出卖了他们。我很喜欢这两个小师傅,我猜他们是年龄大不了我们几岁,本身就有一种天生的亲切感,况且那个憨厚的男孩子打饭时总爱和我多聊几句,而那个有着不俗长相的小姐姐,文文静静的不声不响惹人怜爱,我总是忍不住多看她几眼。

    大三的时候,学苑楼在一灶三灶的废墟上拔地而起,金龙卡代替了饭票、标准化的餐盘撵走了大黄饭缸子。这些都让黄色的记忆无处遁形。早餐变得更丰富多彩,可是现在我还是想着一灶那简单却爽口的热汤面条。从饭箱里面噼里啪啦的拿出黄饭缸,打上二两,那精心调制的卤汁就是连续吃上个把月也不会腻,更何况还有让你换换口味的豆浆豆腐脑呢。昨天我绞尽脑汁想着那汤汁味道十足的面条究竟是什么样子,可是只能勉强想起那浓郁的味道,勉强想起也许是黄花菜、蘑菇还有其他蔬菜在黄饭缸里翻腾黏连的样子,当年的每一个早上,是它叫醒了我的味蕾。

    在大教室上课是极好的,因为你可以在第二节大课的中间休息时间,穿越同学们的视线,拿起破旧的牛仔包,紧张快速的走出教室后装作像没有课一样到对面的一灶或是三灶排队。每个人有固定的喜好,因为从老乡那里继承下来的饭箱子是固定在某个食堂的。定力十足的学霸们依然在坚持上到十一点四十五,可是天杀的十点半从一灶传来的饭菜香味就让你咕噜咕噜的吞咽口水了。午餐通常是半斤一毛钱后来涨到一毛五一两的米饭,然后是那几个经典的菜式:蒜薹土豆条、地三鲜和酱炖豆腐等物美价廉,如果再搭配上可以解馋但是不贵的炒肺片,那真是一场味觉的盛宴,来一碗免费的骨头汤,一边享受着、一边思考着、一边看着排队拥挤的人群,打着饱嗝,惬意和恬静。一天之中,吃饭可是相当重要的事情,摸摸兜里猴皮筋扎捆的饭票,硬硬的还在,感觉丰衣足食、夫复何求。除了冬天刷饭缸的时候有些冰手,在一三灶的吃饭体验真是无可挑剔。

    后来,不知是谁在买电影票时发现了售票点旁边的四灶。四灶别有一番洞天,这里有货真价实的兰州拉面,分量又很足,对于我们这些半大小子来说,仅仅一碗便已足够,吃腻了一灶和三灶的菜式,四灶成了一部分同学的偏爱。这里有相对奢侈的熟食,其实也不能叫做真正意义上的熟食。与熟食更被定义成冷餐的冰凉相比,四灶最经典的是热气腾腾的肥瘦相间的卤猪肉,即使现在蜚声哈埠的张飞扒肉也远远没有哪个味道。酱色红油雨滴,看上去就让你食欲大增,入味的肉皮软软的糯糯的、下面的白肉入口即化、瘦肉部分就更不用说了,人间美味,吃上一口,疯狂的扒拉几大口米饭,炎炎夏日再满饮一杯四灶和六灶才有的一块或者块五的冰凉可乐,真是大快朵颐,颇有种周星驰《食神》中黯然销魂的感觉:可是享受这种口福需得小黄鱼充足。工大食堂官方知道中这非常受欢迎,在1997年香港回归那天,祭出半价的政策,当时我清楚的记得,蛇形的长队从四灶门口排到了电机楼广场。

    六灶有个高大上的名字叫做学子餐饮中心,由于它的鸿篇巨制,在毕业后几年一度沦为婚宴举办地,我就曾经在二楼或是三楼参加过上学时家教男孩的婚礼。当时的六灶由于容量大、菜式新也是一些同学钟爱的地方,我现在想起一个最可能的原因就是由于接待能力显著高于其他食堂,免去了排队的麻烦。对我来讲,去六灶一个主要原因是门口卖《体坛周报》的大姐,她最开始就是一个人在那里站着抱着报纸兜售,毕业后终于攒成了一个小有规模的报刊亭,位置还在六灶门口。当时大姐不需要特意的招揽顾客,因为当时的《体坛》洛阳纸贵,只需要个把小时就会售罄,我在那里买不到的话,只能转而去教化电子大世界门口的报摊了。六灶三楼后期开展多元化经营,灯光布置的有些昏暗,可以点一些小贵的餐食,估计是为了情侣耳鬓厮磨说悄悄话准备的,我们宿舍的几个哥们儿有一段时间常去,估计或多或少影响了人家的正经生意。

    过了大一,我们就都懒散了许多。左老二张罗的牌局甚至在十一点四十五分没能结束难分难解用了三哥的大电棒照明继续厮杀,这样第二天肯定是起不来了。九点多正经的食堂早收秋了,于是作风颇有问题而且价格还稍高的方便食堂就粉墨登场了。虽然食别无特色,但是这个如今改名为友来的食堂从开学第一天赵七哥叽叽喳喳的宣传中就耳熟能详,之后更是成了我们这些昼伏夜出的学渣们的天堂。除了后半夜到凌晨,方便食堂随时随地开门迎客,我们的时间又恰好是不规则的:打球看球打牌翘课,都没有什么确切的计划。1997年世界杯预选赛中国主场对阵沙特,张恩华一记头球把阿拉伯富翁击溃,哥们儿们嗓子都喊哑了,饭点也错过了。大家从一舍电视厅蜂拥而下直奔方便食堂,至今我还记得有个情绪激动的学长一边吃一边哭:“谁说我们不能赢,我们不是连赢了两场吗?”之后口吐芬芳骂了娘,想想当时真是青春热血、义愤填膺。那天在方便食堂还碰到了丁恨六,他倒不是因为看球错过了饭点,而是到体育场干柴烈火的幽会去了,你侬我侬不知不觉天色已晚。

    等到过了大二,竟然大家好像渐渐厌倦了食堂,因为食堂总要吃腻,但是我觉得真正的原因是一舍和三舍的倒掉。一座华丽的建筑在废墟中很快矗立,这就是还附带有学生活动中心后来成为1999届主要招聘场所的学苑楼,但是除了隐约记得可以拿着半成菜品去小炒这个有些特色之外,我们对它并不感冒。它宏伟博大,但是却没有黄黄的土灶亲民。我们宿舍的曾老大有时候带我去教工食堂,也没什么特别的,就是感觉和老师在一起吃滋生一点点“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的错觉。自从大三开始,我们就不太愿意在食堂吃饭了,生活也越来越不规律,即使平素热闹的宿舍,也只剩我们3073几个经典的人、经典的牌局在苦苦支撑。一舍也并非没有人间烟火气,大一的时候晚上的包子质朴可口,晚上大家总要买上几个解馋,配上美厨等方便面浓浓的汤汁,大家都要轮流整上几口。后楼的食杂店也厚卖些吃食,多得是油炸花生米、火腿肠和茶叶蛋,这些常常成为我和我们宿舍老四的下酒菜,而每到夏天,楼下的冷面摊就兴隆了起来,只是老板很受伤,二班的建筑大哥风卷残云十数碗,让作价五块管饱的他叫苦不迭。

    大三了,我们相约1998,在吃饭上不再留恋堂食,大家各自忙着自己的事情。夏天的大洪水中,学校所在的南岗区由于地势高耸免遭侵害,但是整个校园也是湿漉漉的的感觉,连续的豪雨考验着排水系统,清楚地记得步行街上的水都能没掉脚踝。暑假的时候,全省各地志在考研的莘莘学子齐聚大教室,刘长远老师在阴暗的天空下不厌其烦的讲着gap和其他词语有何区别。我们几个报名补习班的下课之后自去寻找大直桥下的盒饭。盒饭简陋但是量很足,用了孜然和辣椒粉、配上大头菜叶和必不可少的鸡蛋。骑着淘来的二手bicycle,盒饭在车把上晃晃荡荡,回到宿舍,狼吞虎咽的吃完,补个午觉,再去继续下午浑浑噩噩的课程。当然,大直桥下不仅仅有盒饭,还有胜盛和王间一起被巡警查验的羊肉串摊,至今还能想起1996年军训刚回来的时候,大桥底下烟火气鼎盛的时候,大家津津有味的吃着肉串,喝着凉啤酒,哈啤大绿棒子或是新三星100,谈天说地,二十来岁的年纪,白白胖胖、充满希望。

    毕业的骊歌想起,大四了。有的时候我感觉的我的大学只有最初两年,大四是辛酸而残破的记忆。我们这一年相聚的最多,却都知道即将要分别,这隐隐的忧伤,年轻而没有城府的心灵绝对没有掩饰的能力,更何况困扰我们的还有未卜的前程。恣意而欢乐的天之骄子时代终究要过去,剩下的岁月要自己去面对。不想我们老四和老五一直是个伴,有些同学自毕业后一直未能谋面。这一年食堂离我们渐行渐远,我们在护军街上的苍蝇馆子里,发现自己的酒量上来了、豪气上来了,不再是一瓶啤酒就能彻夜长谈的大一小豆包了。护军街上的知名小吃如胖姐和毛毛等早已随着体育场的恢弘兴建而躲到贵新街一带,有的已经没有传承,就连我们毕业聚餐时欢聚的那一片,宏鸣火锅为代表的繁荣街校外延长线,也都对这岁月的流逝物是人非。在工大吃吃喝喝的岁月,最后的辉煌都在那里,觥筹交错的酒杯里,掺杂了多少离人泪。

    上学的时候,每当高中同学来学校看我的时候,我总是有些傲娇的领着他们到食堂就餐,那不仅仅是对工大的炫耀,也是对工大餐饮的炫耀。当时省城高校届“吃在工大、玩在师大”的口碑绝非浪得虚名,工大食堂的职业素养和餐食水平以及围绕着学生的摊位、小饭店彼时都堪称一流。然而谁也不能阻挡事物的变迁,几年之前,一个偶然的机会又到了六灶,看着商场式的、充斥着各地小吃的拍档口,心里有一些淡淡的忧伤。随波逐流也罢,受欢迎也罢,我想天南海北的同学要是来到哈工大还吃各种家乡菜,怎么能够记住母校的味道?就该浸淫在东北菜的氛围中嘛——四年哈工大,一生东北人!不过时代的洪流是无法阻挡的,估计最近几年,大学生们又该赖在床上打手游、看肥皂剧,手指轻轻一动,对没有灵魂的外卖召之即来吧,工大经典的餐饮文化已经支离破碎。

    昨夜倏尔一梦,我又逃课到一灶排队。小哥哥还是那么憨厚,打饭的时候有一句没一句的逗着我玩,小姐姐还是那个年纪、还是那么俊俏好看,还是莞儿一笑不声不响;三灶门口,骑着破自行车、穿着印着哈工大字样背心的武老师露着黑瘦的肩膀,招揽着大家参加他的长跑队还是登山队,说小孩子要多吃肉才有劲;春鹏声音尖利,忽悠大家加入他的社团,后面一干学生会的家伙听讲座绘画展的吹牛逼的声音此起彼伏;振博刚打完篮球,也刚打完架,拍着个破球气喘吁吁汗流浃背的说刚好赶上了饭点去整一杯可乐。艳阳高照。我霎时有些眩晕,突然,迷迷糊糊之中,老五说老幺你快点儿啊今天咱班女生要到咱寝,我得去西大桥市场买只烧鸡啊,她还要包饺子给咱们带来呢,老大去浴池老乡那里讨个辣菜给清美女,老二去食堂给剑侠打饭呢,老三去接向彬支书了,老四买酒去了,老六说友寝的也一起来、老七不知道跑哪儿去了你去管楼七楼看看,时间来不及了!

    我一着急,醒了。怔了一会儿,眼前时空转换,物是人非。不尽惆怅。好在蓝天白云,一如当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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