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你是营业员？

应景……

图片来自六月拍摄

为什么你是营业员

△前情

酸酸是我的茶艺老师，近期大部空余时间都奉献给了她。

茶舍茶馆么，这么个转身之间，承托了几千年传承的文化，期间妙趣不胜枚举，可也在看不见的角角落落积了时间的灰尘。

—01—

史先生——是酸酸在教授我茶叶基本知识课程时进来的一个客人。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我背对着门口，突然茶桌对面的酸酸起身，笑脸招呼：“史先生来了。”

我很识趣地起身把主客的位置让出来，随手翻开酸酸给我的一本茶叶基本知识。

“嗯，是。别人给我送了个杯子，你给我刷刷，泡上菊花普洱加几粒枸杞调味。”

酸酸没有接话，只是从对方手里拿过纸包装，拆开，走向涮洗室。很快，她用一方托盘端出洗好的杯子，放在史先生面前。

史先生颇有些风度地一甩衣襟，落坐在茶桌边的主客位子上，也不看酸酸送过来的杯子，只盯着我看：“呦，新来的小妞嘛，怎么也不知道打招呼，你们这里的培训明显跟不上啊！多来个人，卫生还是不太好，你看看这茶桌上还都是水渍，营业执照也还是歪的。”说着，似乎是嫌弃茶台上那看不见的水渍污渍，凑不要脸得将自己的手机放在我的手机上面。

您说啥就是啥呗，我给酸酸一个眼神，没让她多解释。谁叫我穿着一身跟她们工作服类似色儿的衣裳呢。

这！位！爷！

我顺手抽过我的手机，掏出随身携带的拭镜纸，故意摊开甩甩，让浓浓的酒精味散开。

—02—

“这也是我这样的人，不计较，不然，像这样没礼貌没笑脸的营业员遇上别的较真儿的顾客，损失的可是你们店里的生意啊！”

酸酸眼头活泛，也知我脾性。放下手中擦拭的干布，一手按住我，笑脸依旧向着他：“史先生说的是，她这不才来，第一天嘛，以后说她。”嘴上说着，手里也没闲下，利落地备上品茗杯，“您尝尝，这是一个老顾客拿来给咱们尝鲜的狮峰龙井，豆香浓郁悠长，入口甘鲜醇和，地道的明前，一入嘴就知道是上万块的好茶。”

史先生冷哼一声，端起来喝了一口，还没放下杯子，另一只手推推面前的托盘：“什么样的好茶我没喝过。去，给我放点普洱，十年熟普那个。”

“不好意思史先生，上次您喝的那个十年熟普是老顾客撬的一块给咱尝鲜的。当时看您投缘，我自己做主，拿给您了，这个确实是顾客寄存的茶叶。我实在是…不然我们店里也有十年陈普，您也来一块寄放在这里，随时来随时泡…”

“行了行了，别跟我来这一套。不瞒你说，我有国家级品茶师证，我出门都是大把的人上赶着请我喝茶，我一年喝的茶叶也不下几十万。菊花呢？”

他嗓门大，一声吼，盖住了酸酸的小声音，我也没听清楚她后面说了什么。

—03—

等他余音都散尽了，酸酸才轻轻开口。

“真不好意思，史先生，您也是做生意的，您也知道我们的经营模式，是地道的企业，不是私人生意。我们这个利润小，一点东西都是在账卖掉出库，没有赠品也很少品饮。上次那个菊花是我自己上火，买来一点，现在确实没了。看您也挺注意养生，我们那个0.6的黄菊朵大味鲜，一杯一朵那种，比我们自己买来尝着玩的小黄菊品质要好，而且是地道黄山贡菊非遗传承人监制，放心有保障。”

“你看，我来，你就想卖东西，这样怎么行。”

“开店不卖东西，做慈善吗？”我端着我的小专属，故意大声吸了一口杯中茶水，“啊，上万一斤的茶就是好！回味真香。”

酸酸起身，左手横在腰腹上，右手端起公道杯帮史先生满上茶，直起身的空档，左手轻拍我后背，给了我一个警告的眼神。

“我是真心推荐，您看您，也是生意做大了的，不在乎这点小钱，重要的是身体和品质。”话锋一转，“史先生这块手表真好看，一看就价值不菲，似乎跟我们这里常买特级金骏眉的曹总是一个款式呢！”

不得不说，作为一个销售人员，酸酸的话术几乎没啥问题，虽然她没有多少废话，似乎都在推销，可她这个人柔柔弱弱，声音轻轻柔柔不犹豫很自信，像极了撒娇闲话，不拖拉不带尾音也不像故意拿捏，根本感觉不到逼迫顾客买东西的功利。

实际她也没有，只是顺势化解。并挑开话题，表明自己的立场。

“首先，我坐在这里，本就是你们的顾客，众所周知，顾客是上帝。我来，就是支持你们的生意，你们却连招呼顾客的东西都没有。开茶舍，不说别的，品饮，茶点必须端正备好。现在外面哪个茶叶店不给顾客品尝？我不尝，我知道哪个对我口味？如果你说，你们公司没有这个品尝的，这是你们公司的策略问题，也难怪争不过别的公司的市场份额。不过，总有办法，为了你们自己的业绩，你可以自己买出来一些给顾客品尝，这样顾客买了，还不都是你们的提成！”

—04—

前面听了，大致说的还是那么回事儿，到后面……哎呦呦，我要是忍了，我还是大家认识的那个六怼怼嘛？

“就是，”我开腔了哈，“不给尝就是商业策略不够好！不尝不用怎么知道哪个好，买哪个？哪能凭销售人员的一张嘴就乖乖掏钱买单？我就赞同史先生的话！”

“以后房子不让试住，不买！我怎么知道你房子质量怎么样？东西不让试吃，不买！我怎么知道对不对我口味！药不让试用，不买！我怎么知道能不能管用！珠宝玉器，不让试戴，不买！我怎么知道你镶嵌工艺好不好，钻会不会掉保健效果装饰效果咋样？汽车不让试开，不买！哪能光试这么一屁啦的时间，毛病都是时间长了才能看出来……对不，史先生！”

“酸酸你也是！什么上万茶！礼盒装其实也就二三两，几千块还没有嘛？工资得跟业绩挂钩，那都不是事儿！你们这茶叶品种这么多，顾客选择多难！不每个品种来一点，怎么行？！不就是一两年的工资交代了么！业绩上去不啥都有了！年轻人，不要总想着眼前这点蝇头小利，应该往后了看！吃啥喝啥，买啥衣服，要啥自行车！提高业绩是作为一个销售人员最重要的基本意识！”

酸酸苦笑地瞥了瞥我，看她嘴型分明是常挂在嘴边的那句话——你这张嘴！

—05—

酸酸是个新晋茶艺师，没有过多的商业炒作和包装，也很少去接那些不以茶艺为本源，只为做噱头的表演。

她因兴趣而结缘茶文化，为人利落干脆，走路带风，不是我避恐不及的娇滴滴。说话轻柔悦耳，闻者舒坦。

一身茶禅服穿得自带飘逸效果。

天秤女的心思玲珑和大方得体相得益彰，她有自己的坚持和方向，并以自己的方式去完成。

我觉得这是她，就很好了。

这也是与她结缘，选择跟她学茶艺的原因。

纯粹和根本也许不是最好的，却是最本真和最让人敬佩的。

如此坚持，已属不易。

—06—

“这样做就对了！”

似乎没有听出我话里的揶揄，他整了整衣领袖口，掸了掸肩膀，脱下外套，放在一旁椅子上之前，吹了吹椅子面儿，从一旁的纸巾盒里刷刷刷抽出几张纸巾，前前后后抹了两把，才将衣裳放下。

他抖了抖肩，手背轻推面前装着他新杯子的托盘：“去，泡上。”

嗯？看的是我？我虎躯一震——受宠若惊啊！高级品茶师点名让我伺候啊！三生有幸啊！

“酸酸，我这学徒——”我故意加重了这两个字，“今天的工资能买得起你这里最便宜的那罐菊花么？”

酸酸没有回答我，拿了一盒罐装的黄山黄菊，径自拆开，我瞄了眼价签，一天的劳动，就这么搭进去五十块。

加了两朵进去，她刚放下就被史先生吐槽放的少，真小气。

看着直径怎么也得三点五以上的黄菊，六七朵，被滚烫的热水一泡开，憋屈地拥挤在小小的杯子里，我感到了它们的怨气。

突然，杯子被拿起来，在茶盘里掉光了水。小黄菊们瞬间萎靡了下去。

“怎么我级别不够，还用不动她吗？”史先生将杯子重重一放。

“她是新来的，我怕她弄不好！以后她学会了，就不会出啥错了。”

“那个十年熟普还有枸杞子你没给我放，怎么就泡开了呢！去拿去。”

“她上哪给你拿去，不说了那是顾客寄存的……”

“六，你去把门口的柜台擦一擦！”酸酸将一块湿抹布塞到我手里，推了我一把。

乖乖闭嘴，我憋着一口气，慢吞吞走向门边。

—07—

“你看！为什么你是个营业员都不如的学徒？”

这位史先生侧过脸，以略仰头，却45度俯视的姿态，用下巴指向我。

我忍~

“为什么你最终也只能当个营业员？你明白没？”

我还是忍！

“就是你没有这样的思想觉悟！什么都先想到自己，不付出怎么有回报？如果早有这样的思想，你就是个高级营业员了。毕竟，收入和付出成正比。”

“你看你们地面，都是脚印子，每时每刻都要保持店面干净，手指印脚印这样有碍观瞻的都不行，没事儿就要拖地擦浮灰；你看，那个盒子放歪了，礼盒档次立马就显得下降了；那边那盆花也不好看，怎么都用绿萝和吊篮这样便宜的花？也不买点好的装扮的像个样子！屋里这么冷，哪里有宾至如归的感觉？”

酸酸她依然挂着微笑，往史先生的杯子里放着枸杞子。

“这枸杞子一看就不是自己买的，放这么多！我常教导员工，要以公司为家，做人要有梦想，不能什么都以拿多少钱为前提，不是有那句话，没有梦想和咸鱼有什么区别？工资低会淘汰一部分功利和毅力不够的员工，留下来的才是真正热爱这份工作的人。职业发展什么的都是目光短浅的借口……”

酸酸依然没有回话，安静并面带微笑，拿起开的呼呼的水壶，提壶，点腕，水缓缓注入水杯，间或有几滴水溅出，不知为何，啪唧有声。

史先生满意得端起面前的狮峰龙井，嘬嘬作响，水没有封住他的滔滔不绝，润了嗓的他，满屋尽是回响……

2017-11-22

Love form yours：六怼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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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笔杆子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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