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远 永远不要忘了根
在小城老家待了两个多月,我只去过两次老屋。
这也是我近一两年去过的次数。
老屋已经拆毁了一二十年了。随着曾经的痕迹越来越少,我去老屋的动机和心境反而变得越来越单纯了,再也不像刚拆毁那几年时那般复杂。
上回去的时候,是和我关系最好的两个朋友一起,带他们看看我小时候生活过的地方。而这两次都是和她一起,只是为了打香椿。
我至今都不知道,为什么当年的三座老屋都被拆掉。如果不拆的话,我至少能留个真实的念想。它们可能至今也不会坍塌,最多算个危房。甚至,修葺一下也是能住的。
毕竟老屋的一切,早就融入了我的生命,成为了刺触心底的两个字。
和零九年这篇《站在老屋的门口》高考满分作文中的某段场景一样,有个关于奶奶的故事让我至今仍记忆犹新。
在举家从老屋乔迁至新房的那天,奶奶却独自一人坐在老屋的土灶台旁,说什么也不肯走。她反复地念叨着:“你们去新屋住。我一个人守在这住,我不想过去。”她把头转向一边,眼睛里泛着泪光。
后来实在拗不过我们。牵着奶奶从老屋走到新屋的那段路比较长,她走得极慢极慢,每前行一步都显得无比艰难。
我已记不清奶奶在路上跟过说过的话,但我始终忘不了她的神情,几乎看不出一丝一毫的喜悦。对于她来说,那三座老屋,足足承载了她和爷爷五十多年的艰苦人生。那几乎是她生命的全部。她想守候住全部的回忆,可却不得不离开了。
那是她一辈子走过的最艰难的路。可那时的我不懂。
我只记得,老屋并不是因为盖新房而拆的。但我知道,是爷爷亲自督人拆的。为此工匠还不小心弄坏了邻居的屋脊,致使他与人结怨。因此,我才更为拆掉老屋而感到不值。
村里有人说,老屋是一块出人才的风水宝地,因为伯伯和爸爸都出息了。尤其伯伯,还不是一般的出息。
爷爷当然也是这么想的。所以他在世的时候,一直想在老宅基地上盖个新房子。他想给伯伯也留个根。这也是他曾愿意横下心拆毁的唯一原因。
于是,他东拼西凑,用了仅余的几万块钱,起了屋基。
可这屋基一搁就是上十年。如今成了他最大的遗愿之一。
这是他最爱的一块土地,这是一个堆满断壁残垣的废墟,这是牵系整个家族的血脉所在。
但也是个让我追忆爷爷奶奶的地方,是个无论如何破败,都会让我热泪盈眶的地方。
因为这块土地曾滋养了我,承载了我绝大部分的童年时光。以至于我每一次来,都会在这片写满故事的荒瘠之地上流连忘返。
曾经院门对面的那片藕塘,如今早已填闭,新建了开阔的社区活动中心,听说今后还会搭建乒乓球台和篮球场。
曾经老屋旁钓鱼摸虾的地方,如今已是一座新潮的公厕,环绕在老宅基地周围铺筑的水泥路直通门前。
犹记得十七年前爸妈为新房选址的时候,曾因各种原因放弃了老宅基地。那时候的老屋周围,交通闭塞,藕塘污染,邻里不睦。我和弟弟都庆幸没有选择那块地方。
可老屋却始终没有嫌弃过我们,也从未遗忘回来看它的我们。哪怕它被断壁残垣尘封了那么多年。
小时候前院的那两一棵香椿树依然高大挺拔,枝繁叶茂。怕我们摘不到,残砖瓦砾中还生了几株一米多高的小香椿,发满鲜嫩欲滴的椿芽。
知道我们有春天采荠菜的习惯,于是石缝之间荠菜丛生。那里是曾经的院门。
如果这里盖起了新房,如果爷爷奶奶还健在……他们是否每天笑逐颜开地在这里安度晚年呢?我想至少不会有太多遗憾吧。
当香椿炒蛋端上了桌,我们围在一起准备吃饭的时候,我深情且骄傲地告诉他们说,这是我老屋的味道。
她笑着点了点头,顺手舀了一勺放在白米饭上,连忙端起碗用筷子往嘴里扒拉,不由地赞叹道:“真的好好吃!”
我对香椿本无感。但我发誓,那是我吃过的最好吃的香椿。
这不是我们的劳动成果,这是老屋无私馈赠给我们的。两棵老椿树深深扎根在老宅基地上,吸收着它的养分,才会拥有如此诱人的香味。
香味素在舌尖反复释放,似乎在一遍又一遍地提醒着我,提醒着我……
永远,永远不要忘了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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