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

“喝了这碗汤就能过桥了吧？”

坐在桥上的婆婆抬头望着他没有声响，他又大声问了一遍：

“婆婆！是不是喝了这碗汤就能过桥了？”

“是。干嘛问这么多遍？”

“我娘从小教我得有礼貌，我差点给忘了。”

婆婆眼睛闪了闪，端起一碗汤递给他：“喝吧。”

他接过碗来一口喝完，拿袖子抹抹嘴说：“婆婆你这汤真好喝，像我娘做的。”

“是吗？”婆婆轻轻拉下他抹嘴的手，拿出口袋里的手绢来擦袖子。他瞧着婆婆的动作，想了想又蹲下来，开口说：

“婆婆。”

“怎么了？”

“你很眼熟啊。”

“呵呵，可能，你上辈子见过我。”

“婆婆。”

“还有什么事？”

“我能不能再喝两碗？”

婆婆停下手看他，问：“为什么？”

“我娘说，好酒三碗不过岗，那好汤也应该三碗不过桥。”

“呵呵，歪理，”嘴上是这么说，婆婆还是给他倒了一碗，“小心烫。”

他捧着碗细细地啜着，一碗饮尽，放下碗说：“喝完这碗汤就能过桥了吧？”

“是。”

他听着就要朝对岸走过去。

“等等。”

“还有什么事？”

“……好汤三碗不过桥。”

“欸？对，我娘好像也说过差不多的话来着……记不起来了。那您再给我倒两碗吧。”

婆婆又看着他良久，眼里像桥下的水一样平淡，张张嘴没说出什么却是叹了口气，起身要去盛汤。

“小伙子，你过来。”桥上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个黑衣人。婆婆本想扯住他，又被黑衣人盯着不得不放开了手。

他不明所以地走过去，被带到了桥边。靠着栏杆，黑衣人问他：

“水里有什么？”

“好多人，好多人漂过去，很眼熟，好像……想不起来了……那是，爹？这都是我亲戚朋友！二叔，小姨，爷爷，奶奶……等等，我娘呢？我娘……我娘，长什么样来着……”

他开始揪着头发努力想把记忆揪出来，却始终找不到他娘的长相。黑衣人冷眼看着，退后一步把他翻进了河里，没发出一点水花声响。黑衣人回头看婆婆，婆婆竟一脸苦笑。

“婆婆，他喝了几碗？”

“十八碗。”

“执念太深的人不能过桥轮回，你忘了吗？”

“……我知道。”

黑衣人叹了一声，说：“婆婆，虽然你已是鬼差不落轮回，但也请……忘却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