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春归时,镜湖湖中与湖岸,皆是一片翠绿。乘船的老翁一边和蔼的笑着,一边用满是爱意的眼神注视者满湖的生机。
“后生,看你衣衫楚楚,八成是去京城赶考?”老翁有意无意的问道。
身着白衣的小生笑了笑,“非也,此去杭州,是为做官。”
“那你家在何处啊?”老翁一边划船,一边问着,他的气息没有一丝颤抖,想必年轻时是个孔武有力的人。
白衣小生见老翁这样问,也没考虑,便把自己的家乡告诉了他。“小生乃是山阴本地人。”
“哦?”老翁手上的动作慢了几分,“你这个年纪,难道还未曾成家吗?”
白衣小生眼神一黯,轻轻摇了摇头,“虽未成亲,却也有一心上人,可惜……这次恐怕是不能带上她了。”
“奥……”老翁表情阴晴不定,不知在想些什么,两人沉默了许久,老翁突然又开口了,“后生,这路途还有些遥远,不知愿不愿意听老头子我讲个这镜湖上的故事?”
小生本来低头叹着气,听老翁这么说,也来了兴趣,“愿洗耳恭听。”
“故事发生的时候也是在这春天……那时候,这片水还只有鉴湖那一个名字……”
一位功名赫赫的将军大胜归来,本想与私定终身的佳人成亲,却不料,北方烽烟又起,君王急召任章舟回阴山迎战异族。
将军名叫任章舟,而他喜欢的女子叫做靖湖。
任章舟也要乘船北上,在这鉴湖南边有一座小亭,任章舟与那佳人一起在那亭中下棋,任章舟棋艺精湛,但那将要让他取胜的棋子,却迟迟未能落下。
靖湖眼睛早已湿润,这位女子要比任章舟大上几岁,二人迟迟无法成亲也正是因为此事。但任章舟建立功名,再无人可以阻挡他们成亲。
却不料,让他们无法成亲的不过是几道随风飘舞的烽烟罢了。
两人心中悲痛不已,却又不知该说什么,任章舟拿出了袖中的短笛,乐声如泣如诉,前来催促任章舟的士兵听闻此曲,潸然泪下。
但送君千里终有一别,士兵不得不催促任章舟动身。为了不破坏这乐声,士兵派人准备好了长琴,不时配合任章舟弹奏。
一曲罢,任章舟起身,刚刚那长琴声是何用意他自然是明白的。
靖湖掩面而泣,任章舟竟一时语塞,转过身去时,这个铁骨铮铮的大汉已是满脸泪水。
任章舟每一步都踏的很慢,很重,就在他将要走出亭子时,靖湖喊住了他。
“将军……”挽留的话到了嘴边,终究是变成了另一番话,“相信将军定可大胜而还,妾便在此……待君还。”
任章舟的身子晃了一晃,“好……待我……”他突然大喝道,“待我乘胜归来,必定与你白头偕老!”
“只是……”将军不敢转身,他害怕靖湖伤心,因为她说过她看到自己哭的时候,自己的心就像是被针扎一样疼痛。
“只是……这些日子要苦了你了。”
靖湖摇了摇头,也不管将军是否看的到,“妾愿在此待将军归来,直至……这鉴湖之水干涸。”
分别之苦,自是难忘,将军北上,兵至阴山,阻三十万异族于阴山,自此再无敌人的一兵一马可越阴山,中原一片安好。
但异族亦非善类,又岂会善罢甘休,双方军队相持不下,这一战……便是十五年。
任章舟终于以奇谋大败敌军,损失惨重的异族龟缩国内,而皇帝也终于同意让将军回到中原。
归途上,任章舟竟把将印,兵符托付给一位朋友,让朋友代他面圣,并告诉圣上他已不愿再去征战。
那时朝堂上议论纷纷,但皇帝念在他退敌有功,同意了此事。
而任章舟却不管圣上会怎样处理此事,一路南下,直奔山阴。
任章舟回到山阴的第一件事,便是去找靖湖,到了她家,却不见其身影,询其父母,原来靖湖久久不愿成亲,被邻里讥讽,家人受不了,便将她赶出了家门。
任章舟也顾不上责备其父母,一路小跑,根据靖湖父母给的大致位置找到了靖湖所居之处。
那是一间茅草屋,冬日的风呼呼作响,不时刮走几根屋顶的茅草。任章舟推门而入。闻到的却是刺鼻的气味,这里也不知有多久没有打扫了。
屋子里物品摆放整洁,但却落满了灰尘,窗台上落了一层白雪,任章舟透过屋外的光隐隐约约看到了木桌上放着一封信。
信上墨迹已有些不清,恐怕是许多年轻写下的。任章舟定睛一看,两行热泪立马向洪水一般泄出。
见字如晤
我生君未生
君生我已老
我恨君生迟
君恨我生早
我离君天涯
君隔我海角
愿化鉴湖水
伴君天地老。
任章舟跪倒在地,口中喃喃道,“不,不是说好的吗……你要等我归来啊!靖湖……是我负了你……”
“山阴阴山……一字之差,竟成了我们此生难以逾越的距离。”
任章舟不知失魂落魄了多少天,他每天在饭馆里喝的烂醉,周围的人都是议论纷纷。
这天,一位少林寺的和尚找到了他。他那时已经喝的烂醉,那位小师傅倒也没有在意他身上刺鼻的酒味,开口便问,“你就是靖施主所恋之人?”
任章舟点了点头,作为一名将军,他的酒量很大。但醉与不醉,不过是人自己选的罢了,他不愿承受清醒的痛苦,便选择了喝醉,可那心中的痛苦,却没有减少半分。
小师傅告诉他,当时靖湖常病不起,身子一天一天弱下去,她自知命不久矣,于是便找到了少林寺,恳请方丈将她的尸体烧为粉末,并把那粉末撒入鉴湖之中。
起初方丈不同意,毕竟人死皆是入土为安,可耐不住靖湖苦苦哀求,方丈只好答应下来。
“那女子愿受焚身之苦,只为融为鉴湖之水,施主与其在此悲痛欲绝,倒不如去陪陪那靖湖。”小师傅说完一席话,拂袖离开。
任章舟终于想起他们的约定,靖湖曾说,“妾愿在此待将军归来,直至……这鉴湖之水干涸。”
如今鉴湖之水虽未干涸,但却多了靖湖之身,这或许也是她陪伴自己的一种形式。
“任章舟豁然开朗,随后不再买醉,最后他究竟去哪了却不得而知,有一说法是他也跟我一样,做起了撑船的。”老翁看着满湖的碧绿,和蔼的笑了笑。
白衣小生惆怅良久,这才缓缓说道,
“老爷子,能拜托你原路返回吗?”
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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