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拜托两位护士帮忙,才靠枕头和被子硬把自己撑起来坐在床上。可是看向镜子的时候他还是禁不住苦笑,在身边尚未枯萎的花儿中间,他的脸看上去好像遗照一样,尤其花束还各不相同。他轻轻摆头看向侧面,各色的朋友送来各种各样的花,尤其是那帮不讲究的兄弟们,把什么长寿花、菊花之类莫名其妙的花都送过来了,还和他打趣“花美男”,要是能康复的话会被他们拿这个外号叫一辈子的。
里面有一束雏菊,不知什么时候放在那里的。只有她会这么有心,不用他说也会自己看出雏菊是他的最爱。她也像雏菊一样,天真、和平、像希望一样令人憧憬。当然他也知道雏菊的花语:藏在心底的爱。他知道她也知道,但他宁愿自己和她都不知道。他很可能已经是将死之人,没道理要临走前去接受一位小姑娘的感情,尤其是她那么美好的姑娘。他决定过会儿见她的时候表现得绝情一点。
可是他做不到。她好像天然就有一种能看穿他的能力,先前请人认真洗脸和帮他坐起来的功夫都白费了。她走进来时准备的笑颜还没持续一秒就消失了,而他对扑到身边呜咽的她毫无办法。
“拜托,不要丢下我,不要留我一个人在这里。”
于是他抱紧她,“我会好起来的,我会好起来的。我会好起来的。”
他曾经与她相触的肌肤化在火焰里,曾经那么近在眼前的人,如今只剩下间杂着一闪一闪融入天空的余烬。送别他之后的她看到曾经病房里的花儿被匆忙的护士们抱走,随着不存在的风飘荡的花瓣为他们的惜别翩然起舞,伴着他冰冷的脉搏的节奏,带她前往他灵魂的最终安眠的地方。
她闻到桔梗的香气,便起身追寻香气的来源。白玫瑰铺就地面,葵百合象征道路,点缀其间的鸢尾花指明她恋人的方向。她咬着牙抵抗劳累的酸楚和划伤处传来的痛感,只是踩住着一块凸起,再抓紧高处的另一块,向上,再向上。为了证明相守的誓言,她知道,她就在那里,就在上面,他就在那里。
看,亲爱的,我现在就站在你世界的顶端。
“我来了,”她轻声说,然后去往地狱的迈出最后一步。
耳畔的狂风为他们的重逢歌唱,9.8是她的加速度,它拉她去往他们可以重获平静的地方,给他们带去新的重逢。
他温柔地亲吻着他珍爱的头颅,不带一丝血肉的双臂环抱她曾温暖的躯体,他纤细的唇解开她腐朽的骨节,使之轻轻地融化进这片天空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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