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行的艺术》中的空间意象

       阿兰德波顿（Alan de Boton）的《旅行的艺术》买来一个多月了，最初读的时候，也许是因为自己心境尚未平静，对于书中对旅行情景细致的铺陈式的描写，读起来有点烦躁。今天周六，气温从前些天的30°下降到了26°，凉爽的阴天，既没有高温暑热干扰，有没有明媚阳光的诱惑，最适合安坐窗前，读一本书，和作者对对话。

      一本书如果按部就班从头读起，常常会头晕脑胀，中途走神。这次痛改前非，这次我没有从头读起，先浏览一下，然后挑选几处能共鸣的部分细细品味。随手翻到阿兰写高速路旁加油站的一个片段（P50），有几句话顿时在眼前闪现出不一样的光彩，“加油站孑然独立，它不属于城市，也不属于乡间，而是属于一种第三空间，即旅行者的领地，就像独立于海角的灯塔”“地理意义上的孤立给餐厅以孤单疏离的氛围”“孤独，是我此时的心境，然而这一次，孤单是如此的温柔，竟然让我欣悦，因为此时的孤独不是那种置身于欢笑和群闹中，让我意识到心境和环境反差并觉得痛苦的那种孤独”。

      不得不说，阿兰这种感受空间意象的精确和细腻让我产生了巨大的震动。孤独地定位于高速公里半途中的加油站和小餐厅，与高速公路两头的都市空间相隔离，除了物质上的关联之外，这里的访客是从一个都市奔向另一个都市（或者其他地方）的游客，他们远离居住地和目的地两个复杂社会，暂时逃离了各种心理上的约束。独自一人开车至此的，就和阿兰一样，享受片刻的孤独的美感，而多人驱车的，则进入一个和同伴相处而与外界相对隔离的独特空间中。有人说，要想看清一个朋友或者判断一个伙伴是否适合做情侣，就和他（她）一起外出旅行。正是因为这种旅程营造了一个相对隔离的少数人空间，在这个空间里，少数的几个成员所有的行为都一览无遗地暴露，而没有在生活的社会空间里，可以有太多的外部影响和互动作为过错的借口。而一个人的旅行，则把自己完全置身于与周边空间单独相处的氛围之中，可以通过感受、想象塑造你自己的空间意象。阿兰就是这么一个孤独的（准确地说应该叫独立的）旅行者，他对加油站的空间意象，具有非凡的透视力，寥寥数语，就道破了空间所蕴含的心性秘密。

      随后，阿兰笔锋一转，“这种孤独的心境让我想起爱德华 霍珀（Edward Hopper）的画作”。后边的篇幅，都在描写霍珀描绘类似孤独场景的画作。写旅行文章，总是要通过链接引入一些文化要素，以 丰富文章的文化蕴涵。通常作者会调动与本地地域有关的历史人物、经典诗文和神话故事等等，但这种路数，一来已经被前人备述，已经成了陈词滥调，二来基本上属于读者意料之中的安排，难以让读者有所期待，耳目一新。阿兰的链接方式，属于意象链接，这是纯粹文学化的思维手段，从空间意象中提取出“孤独”“伤感”“忧伤”等主题，然后与某位画家和画作（这应该和作者的知识积累有关，同时也可以想象，如果以文学作品类比，也很难达到这种通感共鸣所带来的冲击和愉悦感）相关联。以画作所表达的情感，与身处高速公路加油站小餐厅所体会到的孤独感相互观照，形成强化意象的效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