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

（中）

        那天，他在酒吧里喝的酩酊大醉，醉倒在洗手间里。迷迷糊糊觉得一股淡香飘过，一双细滑的手轻轻拂过他火烫的脸，有人在耳边唤他，声音那么好听，“像小时候经常梦到的妈妈的声音……”

　　“当我醒来时，发现自己半赤裸着躺在一间储物室里，我的衣服被齐整整的叠起来放在一旁，地上还有半盆水，里面淹没着一块毛巾。那晚我一定吐了不少，可我的身上手上脸上却都干干净净，留着一股淡香。

　　那股淡香来自于那个陌生的女孩，她蜷缩在一堆杂物里睡着了。她不是我认识的那些浓妆艳抹穿着暴露的风骚女人，干干净净的一张脸，虽说不上多么好看，但看着她，我的心却暖暖的，不是男人对女人的躁动，而像船入了港湾那样安宁……”他的声音越来越缥缈，再次沦入回忆里。

　　没想到粗犷的他竟然还有着诗人的情怀，我逗他到，“那你第一次见我是什么感觉？”。

　　“你啊……嗯……记得那天你穿着海军条纹T恤，牛仔裤，白球鞋，斜挎着一个军绿色帆布包，头发比我还短，打扮的像个假小子。”

　　“什么假小子，像你这样的老人家哪里懂得潮流？”

　　“呵呵，难道潮流就是穿的越破越好？你的牛仔裤上都秃噜了好几个洞。”

　　“哈哈那天我们几个人在说话，你一句不吭只埋头吃，等我们拿起筷子的时候，锅里就剩一个鱼头了和一排鱼骨了……”

　　“那天我刚坐火车谈生意从S市回来，来回三天基本上没吃东西，那次是真饿了，一条鱼下肚也就三分饱。你问我要不要再来一条，我知道你是在损我，可人是铁饭是钢，不吃不行啊。第二条鱼下肚也就刚刚半饱，我还等着你问我要不要再来一条，结果你不说话了。不过那时我就知道以后恐怕要有一个烦人的妹妹了……”

　　“竟然说我烦人？嘿嘿，你就不怕我一会儿嘴上漏风，在小桃面前说一些不该说的话吗？”

　　“嗯？”他那两簇浓眉又纠结在了一起。

　　“比如那个又是给你送水果送药又是买衣服的姐姐……”

　　我说的是那个名叫芳华的美女，国内某知名大学毕业，后进入到当地一家中外合资企业当白领，一次偶然的机会他们两人相识后，就对他一往情深，穷追猛打。已经半年多了，他拒绝不了，便处处躲着，可越这样她越锲而不舍。

　　人和人之间的感觉真的是很奇怪的东西，真不知道小学都没毕业还一无所有的他有何魅力能让一个女大学生意乱情迷。

　　因为无法拒绝，所以但凡他们约会，他都会带着我，我脸皮厚又可以蹭吃蹭喝蹭玩，就当是义务学雷锋了。只是芳华每次笑着看我的眼神都让我后脊梁发凉，但有木川在，她又能耐我何？

　　“臭丫头！回去我请你吃大餐可以了吧！”

　　“外加一根哈根达斯冰激凌！”

　　……

　　他是在她醒来之前悄悄离开的，后来知道她叫小桃，是酒吧新招的打杂工，因为没地方住，只能暂住在储物室里。

　　后来那家酒吧就像有一股强大的魔力，不时的吸引着他去光顾，有时一坐就是一晚上，只为了看着她，听到她的声音。慢慢的就像电影里的爱情故事那样，他们相爱了，他想和她地老天荒的生活在一起。

　　他爱她，并把浓烈的爱变成了一种控制欲，他把她“囚禁”在了家里，不让她外出工作，甚至不能容忍别的男人多看他一眼。

　　而小桃无法容忍他的自私霸道，更也不喜欢他和那些所谓的朋友兄弟整天混在一起做一些危险的事，他们之间开始不断的争吵。有一天，小桃悄悄的离开了。

　　小桃走后，开始他还能假装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可支撑了没几天，也无法忍受心痛的折磨，发疯似的去寻找她。

　　“我找遍了Y市所有的酒吧宾馆饭店，甚至去了她的老家，去了一切她可能去的地方，我以为永远的失去了她，没想到她其实一直都在我身边，她一直躲在我家对面小饭馆的里，每天看着我进进出出……”

　　在他的祈求下小桃还是回来了，“木川，咱们开个饭馆吧，你以后不要在和那帮弟兄整天打打杀杀了好吗？……”

　　“可我……什么也不会……”

　　“你会当老板啊，其他的事就交给我来做。”

　　“我答应了她，退出了江湖，远离了是是非非和曾经醉生梦死的生活，我们开了一家桃川缘家常菜馆，她当厨娘和服务生，我当老板负责收钱和招揽生意，小店的生意很红火，我们过上了普通人忙碌幸福的生活，那是我人生最美好的一段时光……”

　　“那后来发生了什么，你们为什么会分开？！”如同骨头卡在了嗓子，我着急的问。

　　他点燃一支烟，黯然望着远方，吸了几口，又缓缓的吐了出去，酝酿了许久，在我的再次追问下，终于又开了口。

　　“有一天，几个兄弟浑身挂彩来找我，说他们开工的时候，一个新开的酒吧老板不服，叫来三十多个人打了他们，他们没有准备，损伤惨重。还说那老板说我木川是个躲在女人裤裆里的窝囊废，天狼帮就是一群苍蝇屎壳郎，扬言要为民除害灭了兄弟们。我虽然已经退出江湖了，可也不能任人这样侮辱，我木川以后还有什么颜面在Y市待？！

　　小桃说名声这些东西都是虚的，就像影子一样，只有生活才是自己的，真实的，让我不要管，一而再的恳求我。我表面上答应了她，暗地里却想着怎么处理这件事。”

　　那晚，他带了三十多个兄弟去了那家酒吧找老板谈判，本想找个双方都可以接受不伤和气的办法，没想到刚进入酒吧，门外开来两辆卡车，手持武器的打手哗啦啦的从卡车上跳下来，把整个酒吧重重包围了。对方来者不善，话没说两句就谈崩了，他一看不好，必须要先发制人才有机会逃出去，便以闪电般的速度抓起一个酒瓶朝那个老板头上砸去，那人愣了，血从他的头上流了出来，只听有人大喊一声“打！”对方的人蜂蛹便而来，混战开始了……

　　“我浑身是伤从酒吧里逃到了门口，可出去的路却被堵死了，当时我想这一次怕是真的要交代了这条命，没想到警笛声响了，从四面八方来了很多很多特警，那些人逃窜了，我却被抓了。后来听说那个老板被人砍了三刀后死了，谁砍的不清楚，而我用酒瓶砸他时，所有人都看到了，于是我被判了八年，因为我在里面的良好表现，减了两年……”

　　他的遭遇让我目瞪口呆，不知该如何继续这个话题，他怎么可能是黑道人物？而那些只有在电影里才发生的事情怎么可能发生在他身上？！

　　“呵呵，没想到吧？我会是一个杀人犯？和我待在一起害怕吗？”他冷笑着望向我，那一刻我的心里慌乱了，脚下意识的退后了一步，他的眼神从未那么冷过，与其说冷，不如说是一种彻骨的凄凉，如同一只遍体鳞伤野兽，敌视身边每一个可能的伤害。但我确信他不会伤害我，就像我不会伤害他一样。

　　“哈哈！我是怕，我怕以后上公交车，没人挡着拥挤的人群把我推上了车，没人抢了座位自己不坐让我坐下，还一直埋怨我又傻又笨，我怕以后有人欺负我，没人替我打抱不平，我怕以后走夜路，找不到人在一旁喋喋不休的气我……”

　　他笑出了两个深深的酒窝，一只大巴掌盖在我的头顶，挠乱了我帅气的短发，“你呀，还真是傻，都不知道我让你来做什么就来了，万一我是坏人起了歹心呢？”

　　“不要弄乱我的发型了！”我生气的吼道，“说的好像你是好人似的，上次是谁抢走了我新买的毛巾和水杯？！”

　　“那就当是我帮你搬家的报酬。”

　　“上次我出差，谁说送我去车站，结果把我扔在了半路上？”

　　“是你说坐我的车不舒服的”

　　“我说的是事实啊！就你那破山地车，后面安个铁架子，坐上去能舒服吗？”

　　“我那破山地车谁借去了几天差点给我撞散架了？！……”

　　“小气鬼，你就是不想再借我。”

　　“我可以把我这张嘴借给你，你以后到吃饭带着它就行。”

　　“好啊！你也知道我不怕辣，嘿嘿，以后朝天椒就是你的主食了。”

　　“死丫头！你敢！”说着，他已经施展了弹指功，“梆梆梆”我顿时觉得额头上起了几个包，痛的捂头逃窜。

　　“杜川……”正在我们嬉闹的时，不远处传来了一个清冷的女声。“小桃！”我和杜川异口同声的喊到，那种默契让我自己都觉得不好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