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杜

    老杜和我们家认识有些日子了。

    老杜是个好人，我个人一直这么认为，是这个物欲纵流社会下的一股清流。为什么这么说呢？这就有点来头了 。

    家父置办的洗车行生意一直很好，自己也在里面当老板， 我作为一个放假的大学生，自然被安插进去当免费劳动力，每次冲洗汽车后都会有大量的泥垢留在方格板地下，这就意味着每隔两个月就必须作清理。很长一段时间都是我和家父独自清理，不用其他的搭手，运输泥垢也是问邻居借用的小推车，着实是费力。

    家父也知道这不是长久之计，就去市场附近找寻一种电动三轮车来充当运输工具。一番苦寻后却没有结果，那些人知道要运送的是什么，即使在答应工作后免费洗车的前提下，还是害怕污染车辆不愿意受雇。

    老杜就是这时候与父亲相识的，他正好忙完了另一件事，听说有新的工作，直接就过来咨询，非常爽快的答应了下来。

    我眺望远处，两个年龄相仿的男人坐着三轮车过来，甚是潇洒，颇有一番战士驾驶战车的威风，残影中还能感受到家父年轻时的俊杰。

    清理污泥自然是很费力的，老杜却始终不让我清理，总说年轻人要读书，别一直干活。我突然意识到他吐字不清晰 ，当时仅仅以为是语速太快了导致的，并没有在意，随着时间与工作的进行，却发现不是这么简单的。

    休息之余才了解到，原来老杜幼年生过病，损坏了大脑，导致身体不能像正常人灵活控制，老杜自己也知道自己大脑不好使，从小就无法正常学习，以致于初中未上就早早辍学了，不断地在给我讲着读书的好处，说到激动处发音完全乱了，两行浊泪伴随着吃力的字眼顺着脸庞就落了下来。

    工作完成后家父非常感谢他，执意要付双倍价格，老杜却不接受，一直推辞说人不能言而无信，是破坏行情。老杜的嘴唇吃力的吐着每一个字，而每一个字却充满着力量。家父按耐不过，只好按照说好的价格支付，硬硬的塞给了一瓶水。

    我们家就这样和老杜认识了。每次清理时都会电话联系他，他也非常的爽快，久而久之，我也和他熟悉起来。

    那是一年寒假，天寒地冻，却出奇的不下雪，正好又店铺不忙碌就决定出去转悠转悠。很巧合的时，在不远的街角碰到了刚刚结束忙碌的老杜，他看到了我，虽然一下子说不出来话，但是嘴角已经上扬到了极点，眼睛早已经成了缝儿。我对他招呼到：“叔你等会儿，我给你弄点好东西”，他却使劲蹦出来几个字“多见…见…外，叫…叫老杜”。

    不一会儿，我就搞到了两块红薯、两杯热茶以及两个热鸡蛋。冷清的街角，年龄相隔近三十岁的两个男人像一对许久没见的挚友傻乎乎的笑。

    老杜边吃边笑，拿起鸡蛋后，却停止了活动，把鸡蛋用衣服轻轻的擦了擦放到我的手中，“读…读书人，补脑”，还用手比划着自己的大脑。不知为何，心中有点酸酸的，好像有什么柔软的东西被触碰了，想表达却又形容不出来。

    老杜是个很普通的人，普通到不被人注意，也是最底层的劳动者，后天的身体缺陷使得他做什么不得不低人一等，但是他却出奇的快乐，一直坚信人要老老实实，这一点体现在其工作上，当老杜拿到劳动所得后的笑容，不掺杂任何利益的笑容，是我见过最美丽，最幸福的表情。

  2018-08-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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