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情思 杨连山
2000年4月1日中午坐在桌子旁吃饭(今年清明节回家祭扫的情景,倏忽之间,两年过去了,思念之情更增。),小琴扭头对我说,下午我得到诊所那儿看看,这两天身上有点不舒服。我说,吃了饭,咱俩儿一路儿去吧。吃了饭。匆匆在厨房里收拾了一下,我和小琴出门去诊所那里。
推开诊所的铁纱门,见医生坐在方凳上,就对他说,吃饭没有啊?医生面带微笑地说,吃过啦。得给小琴弄点药。我坐在靠墙的诊断床上说。说说咋了?医生问。说了情况,开了药,又到药房拿了药。我说,医生,宝宝他爷有七八十岁了,咋会发喘,前二年得了一回儿脑血栓(97年秋天得的病,在晋庄治疗了二十二天。我请假回去伺候了四五天。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伯一生身体素质很好,平时连个感冒都没有,从没有得过头痛发烧的病。六十岁以后身体才出现了疾病,眼睛先患了白内障,父亲在得脑血栓之前住过三次社旗县医院。第一次是左眼患白内障,时间是85年左右,左眼得了白内障,到社旗医院做手术。手术后睡在床上,有一天我去,伯说,好像有一个人晚上睡在床上,伯说,是奶奶去看他了,可能是心里的幻觉。第二次割阴茎癌,第三次右眼割白内障。第三次是大姐和王哥住在医院招呼的,这次是92年九月初,我刚办好调南阳市十四中学校的手续,匆匆八九年过去了。八六年春天还住在农机局时,伯得了阴茎癌,很疼啊,伯在家我发现吃大烟膏,我领伯到郑州去看,需要做手术,回来在社旗住了半月医院做了手术。母亲跟着去伺候,有一回,我和母亲到茶炉上去做饭,炒的是鸡蛋。 八月二十九日),治疗恢复的怪好,也没有落啥后遗症,双手和两腿都怪灵活,行动也能自理。还能上地里放羊。医生看着我说,那发喘有几种情况,血压高,血不供心会发喘。就是这样,说着,医生张着嘴哈哧哈哧地长出了几口气。有时候肺气肿、肺心病、肺炎、支气管炎都会发喘。我说,我回去时,庄上有一个医生,我叫去看看,听听肺上气管上都没有啥事儿。反正年纪大了,年轻时候又吃亏大,老了,好像气儿跟不上来一样。医生说,那儿好办,你瞅,用脉络宁和培他定水输一个疗程一星期,一年得两次。春天输一次,秋天输一次,把血管洗洗,让血脂不恁稠,这样就好些。人年纪大了,不犯病还好,生活能够自理;要是一犯脑血栓,往床上一挺,孩们情轮着伺候了。到那个时候,看看有多受罪。俺们门上有一个大婶,瘫到床上一年多呀,娃们都对的好,轮着伺候。大娃五十多了,在他妈的床头起儿又支了一个钢丝床,没明没夜地照看。说个不好听的话,屙屎屙尿都是把的。那你咋办,到那个地步了,不活受罪。久病床前无孝子。说的再好,整天看着受罪,心里会好受了?
我说,你这儿有没有?我搁这儿拿。医生说,那你省的到医药大厦里的大院去自己批。一支8.3元,三盒就是249元,培他定水15瓶,一瓶2.3元,也就是34元。再加了手续费50元,顶多也就是350元左右,比啥都强。到医院住院咋着,他也就是这些药,还更贵哩。这费一加,那费一加,加的叫人吃架不住(现在的医院贵的很,各种费用和药价高的吓人。)。
从诊所出来,走在路上,我给小琴说,这回回去,从咱二姐那儿拿了贰佰元,我想去买买,回去输输,把这个喘治着(2000年7月10日我回去,五弟说他拉着到青台胖子那儿开了三天药,只有四样,10·3元,吃了也能睡觉了,也不喘了,也能吃下去饭了。父母最需要的就是最重要的,那就要去做。买一把青菜,也比给钱实惠,给钱再多也不上街去买菜。)。
四月三日下午即去买了药,晚饭后,我和小琴躺在床上。我对小琴说,明儿早上我想骑自行车回去,这样也能省二十块钱。清明哩,我得给咱妈烧个纸,送点钱(清明节和十月一,一年两节上坟,是人们对祖先的怀念。农村有老俗语,早清明,晚十月一。清明节是放鬼的日子,要早点上坟;十月一是收鬼的要晚点去上坟。寄托了人们的心愿罢了。八月二十九日)。小琴很心疼的语气说,回去情回去了,不叫你骑自行车,坐车回去,不在乎那几个钱。我说,你可管哩,骑自行车回去也就七十多里,三个小时就到家了。一者对母亲虔诚,二者全当是锻炼身体的。
说着说着,朦胧中来到庄儿上,村庄的大路两旁都是种的一片一片的洋槐树,青绿的叶子上闪着新绿的光亮。就像蓝色的花瓣上奏出的小提琴曲,优美的旋律中洋溢着淡淡的油菜花的香甜。我推着自行车,迈着大步往家走去。到门口,大门关着,院子里静悄悄的,堂屋门口东边的石榴树上,是一片火一样红的石榴花。推开大门,见堂屋的门锁着。心里想,妈上哪儿去啦,去门儿上了,还是上地里去了。就顺着去西南地的路上找去。地里是长势旺盛的庄稼,大地是一片郁郁葱葱的绿,沿着田埂,到了西南地。远远的却见母亲正在地东头(母亲的身体一直没有啥,能上地干一些轻活。回去时母亲正好出去的情况也有几次。一直到93年,是小六领着母亲到社旗县中医院看病,发现心脏不好。就经常买药让母亲吃。有一次我回去,见东界墙和后墙裂了一砖恁宽的缝子,我给母亲说,我和点泥用砖给它淌淌。母亲说,可中。我到院子外面的水坑里挖了几铁锨泥,用半头砖卡缝,又用泥淌淌,收拾收拾。母亲看到收拾好了,心里很宽慰高兴的样子。8月29日连山评曰),灰白色的头发。母亲猛然抬头看见我,两眼中闪烁着慈爱的光说,山回来啦。我说,回去吧,东西我给你拿着。母亲的脚边是一个筐,里面装着才摘下来的绿豆荚。我着筐,母子两人沿着回家的路往回慢慢地走着(我常年在南阳,心中总是想着父母,操心他们的生活,操心他们的身体。)。进了村子,进了院儿,却不见自行车后座上我拿回来的东西,我吃惊地大喊,妈我拿回来的东西咋不见了。睡在身边的小琴推着我说:咋了,手放在心口上啦,我听见你喊啥哩。
猛然惊醒,却原来是做了一个梦。睁眼四下里一看,房间里有一种清早的明亮的光,我说,天大亮了,我得赶紧起来回去,我先给宝宝您俩的早饭做上。吃了早饭,忙着搬药箱往自行车上刹紧,推上自行车急忙忙地走了。到大门口,遇见林静说,下乡哩,我说,今儿个我回去一下。
清早起的大街上店铺的门还没有开,冷冷清清的大街上,不时过来一个早起锻炼的老头,手里拿着剑。我骑着自行车,从中州路亚细亚路口往南,顺着七一路往东走,七一路的街心小花园里的花木,像静立的少男,安闲又怡然地站在那里。路两旁的雪松在清晨的淡雾中盼着朝阳的出现。农历四月四日的早上,空气清新,阳光明媚。早春的晨风轻轻的吹拂着。脸上赶紧着像母亲的手抚摸着你。这时,骑着自行车走在七一路上,我的脑海里突然出现了南宋著名诗人释 志南 的诗句,沾衣欲湿杏花雨,吹面不寒杨柳风。
上了滨河路,车辆渐渐多了,行人也稠了。晨练的人们在河堤上跑步、耍剑。路边的垂柳新发的叶子,散发着淡黄色的光。东天际由白变红,而太阳还没有露脸。时不时地碰到自行车上带着祭品和黄纸的人,都是回去祭奠自己亲人的吧。
过了老白河桥,就算出了城区。我骑的更快了,公路两边都是麦地,望着麦地里整修一新的坟头,心中就想起了母亲,祭奠慈母的神圣感充溢在心间。我的思绪霎时飘向了岁月中的往事。
是秋天的某一天上午,下了课,拿着课本回办公室。方老师见到我说,刚才社旗打来电话,老娘病了,在酒厂医院住着。我一听,心中一沉下子(乍听说母亲有病,还在社旗县酒厂医院住了院,六神无主,不知所措,心里很担心,也不知道病重到什么程度,心里惊惊的),脸上神色肃穆。放下课本,给小琴说,咱妈病了,在社旗酒厂医院住院,我得赶紧回去。到社旗后,忙到百货公司东边的副食品商店,急匆匆地买了几袋奶粉、饼干。急匆匆进了酒厂医院,见母亲头向南趟在床上,旁边放着一个氧气瓶正在吸氧,又输着水。母亲看见我说,山回来了,夜儿小六、你哥领着我来看看,一看医生叫住院,叫输水,那会儿才输上水,心里一难受下子,可啥也不着了。大哥坐在椅子上说,我赶紧抱着咱妈的头,就喊医生,抢救的及时,三分钟抢救不过来就不中了。说着脸上带着惊吓不已的神色。我坐在母亲的床边,心中惊吓得不得了。那种后怕是无法用语言表述的。
一会儿小六说,得给咱妈做点饭吃,我去做。做好了,我端着碗,用勺子一勺一勺喂给母亲吃。我看着母亲,黄黄的脸上,是一条条的皱纹,这皱纹是母亲操劳的证见,这皱纹是母亲养育六个儿女的功劳簿。我喂母亲吃着饭,心中有着对神的敬仰和虔诚(想想母亲,一生多不容易,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紧张。那一段母亲跟着小六住在水塔街租的房子里,有小六照看,母亲好的多。但是心里不敢有吵闹,一有噪音心里就不得劲。我几次去看母亲,母亲的气色还是很好的。 八月23日)。
下午四五点时,大哥又来了,我对母亲说,妈呀,我一接着电话,也没有请假就回来了。今儿我得回去,明天星期五后天星期六,后天我再回来。大哥一听,脸上露出惊讶和出乎意料之外的神色。到第三天我回去时,母亲已经出院,住到了小六在水塔街租的房子里(出院后,又专门到县医院看,没有见医生,又到酒厂医院开了两星期的药,120多元,用三轮推着回到了小六在水塔街南头租的房子里。八月二十一日上午)。
心里想着往事,在十点时到了地里(当我骑了自行车,跑了两个半小时快到时,远远的到了地西头,向东南望去,隐约可见青草遍布的坟头,我的心中涌动着哀伤。人的生命是顽强的,又是脆弱的。一口气上不来就失去了知觉,万事皆休了,人死如灯灭。),在地上的提篮里掏出圆馍、水煎包、熟肉,熟肉上插着一双筷子,放在供香台上,从口袋里掏出十元钱,把纸打打。纸是骑着自行车路过晋庄街时,在一个小卖部里买的二斤纸,还有一叠冥币。跪在母亲的脚头,心中哽咽着说,妈我回来看你来了。我给你送点钱,你可收着,我想你呀。颤抖着手却怎么也点不着纸,点着了,凝视着火纸变成灰,心中哀伤难言(我回来看母亲,在自己的心里寻求寄托,表达对母亲的哀思。)。又给爷奶的坟上点了纸,绕着母亲的坟看看,把地上的土块放在坟上,用砖头砸实砸平(想着母亲,不由自主地格外珍重这一抔黄土,黄土里我的母亲睡着了。)。噙着泪水立在那里,静静的立在那里。伫立在母亲的身边,近在咫尺,却阴阳两隔,见不到我的母亲。母亲就静静的躺在这里,一句话也不给我说。我依恋着母亲却看不到母亲(自小到大,母亲对我一直很好,心里惦记着我,认为我孝顺。可是我做了些什么呢,连一个儿子最起码的最应该做的都没有做好。母亲屈指数着日子盼我回去,算着我啥时候回去,我回去了老是住不住。),我的母亲孤零零的一个人在这儿。这是何等的残酷。
我就这么站着。我静静地立在那里,想了很多,又好像什么也没有想。我的意念都集中在母亲这一点上,我想到了母亲的通情达理。奶奶去世时,虽然母亲几十年与奶奶各不着,但是却表现的非常好,做到了一个媳妇应该做的。大舅出殡的那一天午后,要走时,母亲说,按理说您得到南门儿看看您姑。后来一行人就去姑家坐了一会儿。母亲的这句话让我对母亲充满了敬意。因为婆媳不和几十年,连带着母亲对姑几十年也不冷不热的。如今,母亲和姑都到了晚年,母亲尽释前嫌,主动提出去看看姑。母亲如此的宽宏大量让我感到吃惊。
与母亲相伴,与母亲絮语,这是心灵的交流与沟通,这是人间与仙界的穿越(有一次我回去,才把自行车扎好,母亲对我说,山回来啦,想着这两天过星期天的,你总要回来。时间稍长,母亲就担心,时时盼着回去。连山评曰 八月三十日下午)。青烟在袅袅的盘旋,荡漾在早春的空中。地里是青青的麦苗儿,鞭炮的火药味闻着别有一种气息,泪眼模糊中青烟幻化成舞蹈的旋律,那迪斯科的舞姿奇异地扭动着,扭动着,宛如散花的仙女,围绕着母亲在旋转,在奔跑,在奇异的舞蹈(清明节回来上坟烧纸,祭奠母亲,无非是抒发对母亲的悼念之情,那种感觉是对神的虔诚敬仰的感觉。)······
中午在家给小六说,药我买回来了,你招呼着给咱伯输输。下午坐李店到南阳的客车回南阳,车子放在车顶上。
过了一二十天,小六从家里回来到学校给我说,咱伯的水输完了,输输咋会喘的更很了。我说,输水治喘的呀,应该起作用,咋会更厉害了(有一回我回去,五弟给我说,大哥回去了和母亲说话儿,母亲突然犯了病,躺在椅子上呼呼的喘气,还出不来气。肚子鼓得难受,感觉是心里难受的不得了。当时恰逢前院儿朱万顺的四川老婆儿得气鼓死了,疑心是魂附在身上了。后来,我回去,见母亲把一个桃木棒绑在门头的门鼻儿上。后来我领母亲到青台卫生院看,医生说是肺心病,开了五十多块钱的药,又买了救心丸。母亲自己慢慢儿摸索着做饭吃。我回去了,劝劝母亲,给母亲说说话儿。母亲看到接的房子露的缝,能看见天,给我说,这房子透风,多大缝儿。我说,那一儿明哥来了,叫他上前糊糊,这回中,下雨了漏雨,下雪了漏雪。其实在这之前,母身体很好的,血压也不高。后来就心脏不好了。八月三十日)。
作者简介
杨连山,一九六二年六月生,河南省南阳市社旗县李店镇薛庄村人。 一九八一年年七月参加教育工作,现为南阳市十四中高级语文教师,校报琢玉主编。先后主编了雏鹰、文网、琢玉等校报,编印了《文网荟萃》、《十四中校志》、《文海拾贝》、《心有灵犀》、《小荷尖尖》和《杏林花满枝》五本书。藏有三万六千多册毛著红宝书连环画,酷嗜红楼梦。 二零零九年八月发起为十四位南阳籍烈士找家的活动,坚守十年,行程二万多公里,执着的为十四位南阳籍烈士找家,已经送六位烈士魂归故里。中央人民广播电台、河南省电视台、河南日报、南阳日报、南阳晚报、南阳电视台、广东考试网等数千家媒体进行了数十余万篇次的报道。《我们一起为烈士寻找回家的路》等数十篇文章发表在报刊上,著有《永远的谷子地》一书。二零零九年获南阳第一届读书月读书人物称号,二零一四年获河南好人称号,二零一四年获南阳市第三届道德模范提名奖,二零一六年获南阳第八届读书月金牌推广人称号,二零一八年获南阳市十佳最美家庭称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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