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我的景德镇回忆录

作者: 288df9f3c88a | 来源:发表于2019-04-17 09:45 被阅读0次

母亲的回忆里，我出生的时候是笑着的，旁边的亲人猛得一拽我的脚，我才有了第一声微微的哭泣。

就这样，一个四岁的男孩，爸妈忙于做工，他就和两三个小孩奔跑在古街纵横交错的弄堂里，这一跑，从巷头到巷尾，从前街到后街，从清晨天未亮邻家媳妇的捣衣声，到爷爷晚饭时的呼唤，也跑过了属于古镇最后的宁静时光。

在他的记忆中，有一座上个世纪祖辈用木头造的房子，那个时候大人们做饭要走过长长的楼道，脚踏在木板上的声音，至今都留在他的记忆里。

古镇的老人向来是没有晚睡这一说的，家人故此也不让我晚上和玩伴在弄堂里乱窜，借着这个机会，我有幸体会到了电视机刚刚普及时的乐趣，射雕英雄传播出的时候，第一次感受到了什么叫万人空巷，每晚睡前的最后一眼一直是电视机前的雪花。早睡也有幸让我欣赏到古镇的黎明，那还不是真正的黎明，天还是暗暗的，当是破晓吧。阳光要挣脱最后的夜色，静谧中，家人还睡着，窗外传来邻居的捣衣声，这时，只消静静躺着，自然无形之中给予了一个顽皮的孩子最初对美的启迪。

那个时候是没有私人的厨房的，在一个大的厨房里，整个楼层的人都会在那做饭，做饭也没有煤气，各家各户屯在门口一层一层的煤饼，大家做饭时用钳子借着煤饼中心的洞眼，将其放置在特定的生火处，火从煤饼底部一层层漫上来，大人们借着火势，架起锅，随着油声的噼啪作响，热腾腾的饭菜便端上桌来，古镇人生活的热闹给予了孩子对于热情“热”的向往。

古镇的下午是略带惊喜的。那时候，手艺人推着手工制成的特色小吃沿着弄堂一处处叫卖。慵懒的成年人会放下手中的事物，出门买一份；顽皮的孩子会丢下手中的玩具捧场；老人会从老旧的木阶上走下来，品味这古镇的小确幸。那时候，一切都是那么美好。

古街的弄堂纵横交错，大抵我六岁之时也没把握完全通晓路线。不待我继续奔跑，父母已经将我接回了楼房准备小学的功课。时至今日六岁前的那段生活仍让我记忆犹新，那个顽皮的孩子大概已经逃离了我，继续代我在那些时光中奔跑罢。

上学将我带离了那些狭小的弄堂，将我引向了俗世人的世界。常和老人生活和同伴玩耍的经历使我显得过于单纯，倒显得有些愚笨了，在老师的眼中并不出彩，同学的眼中并不显眼，便也独来独往了。

独来独往并不代表视野的匮乏，仿佛一天之中只有那短短1个小时的回家路上才是我精神彻底放松的时候。

从疲惫的学校生活脱身而去，脑中想不清的数学问题得以暂时褪去。我走到一处街口，父亲大抵是会在那等我的，待他问我功课的工夫，我的关注点就早已转向了街边的小吃，父亲一开始是不耐烦地停下，久而久之也便耐着我了。坐在父亲的电动车一路看街景是我一天中最开心的事情，街景看得乏了，我开始看着行人，他们一个个有的蹒跚，有的步履匆匆，有的满目愁容，有的却是一脸的平静，猜测他们的身份，想象他们每个人会有怎样的生活，看得多，想象得多，于是便生出想探索求证的法子，可惜父亲是不允许我这么做的。久而久之也成了习惯，仿佛真能从外表上感受人的精神世界。不论如何，总在我心中埋下了善于探索的种子。

时间又是数载，高中生涯的结束将我带到了人生的公路旁、我再没机会回到童年的弄堂，木屋早在多年前，已毁于一场大火，我曾亲眼见到它在火中的摇摇欲坠，它再也不会回来了。至于我，世俗的世界给予我太多的痛苦，我了解是怎么样的竭尽全力才护得种子不被摧毁而流于世俗，故乡总有一处代表着我的经历和内心。这一次，我选择再没回去。

光阴流转，我没想到，古镇也焕发出新的生机。

这里区别于弄堂的简单狭小，区别于市中心的繁华喧嚣，却独处一处延续着古镇的美好。湛蓝的天空之下，保留着上世纪工匠们治瓷用的烟囱，烟囱入云，展示着这里制瓷业的繁荣，中外的艺术家们在这里聚集，每年有超过7000人数的年轻人来到这里追寻艺术，故此当地人将他们称做“景漂”，“创造”成了这里新的标签，也承载了我对家乡的美好记忆，以及对未来很美很美的期待。终于，我还是离开了那座古镇，我的家乡。那里发生了太多的故事以至于我来不及表达便离开了。如果可以，我还愿意有机会回到那些地方，那里的每一寸，都是记述我成长的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