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停流泪,已经有很多年没有像眼前这样痛快地化悲伤为眼泪,流了多少泪,有一公升那么多吗,一公升是多少呢?她这才终于止住了流泪,那像断了线的珠子滚落下来的眼泪,湿了枕巾,也湿了两边的鬓发,她有太多要为之流泪的理由,从记事起她就是这样流泪,要么不流,一流就没完没了,汇不成大江大河,也能聚成小溪小流,招一群小鱼小虾来嬉戏。
此刻,要不是想起有那么一部电视剧剧名叫《一公升的眼泪》,她记不清是不是韩剧,于是拿出手机来百度,她会继续默默地哽咽,止不住地流泪,她哭得梨花带雨,却并非刻意而为; 她并不想让对面大床上的丈夫听见,所以她又是哭得小心翼翼,尽可能不让自己哭声的分贝高到引起他耳朵的注意。
百度出来,原来确实有《一公升的眼泪》,只是并非韩剧,而是日剧,是由真实事件改编的剧,一个叫亚也的普通日本少女,在15岁时患上了一种罕见的绝症--脊髓小脑变性症,当“罕见的绝症--脊髓小脑变性症”这几个字映入眼帘,她顿时不哭了,她觉得自己足够幸运,自己为之哭泣的那些事儿太微不足道,她成了那个因为没有一双鞋而哭泣的小男孩,直到他遇见一个没有一双腿的孩子才停止了哭泣。
这世上除了生死,其他都是小事。
“为了可以回报这个美好的世界,亚也在离开前不久,要求死后可以捐献遗体,希望可以找出恶疾的发病原因,她不想这种病再毁灭更多人的人生,所以愿意把自己的身体献出来作为医学的治疗和研究之用,这也是作为亚也唯一可以报答大家恩情和为全世界人着想的做法。
在坚持了10年后,亚也在1988年5月23日凌晨零点55分,她25岁零10个月的时候,在无意识的状态下,在医院里静静地停止了呼吸,结束了自己短暂和“不幸”的一生……”
读到这,她在心里说,这也是我很多年以来的想法,哪一天,如果我死了,我也要把遗体捐献给医院,我要把身上能用的所有器官赠送给那些有需要的人类同胞,我会立好遗嘱,让我的孩子们完成我的遗愿。
01 缘起
九点半,她左拥右抱地蜷缩在大床旁一米二乘两米的加床上,一儿一女,于她而言,手心手背都是肉,她谁都不愿意冷落,于是只好委屈了自己,做三明治中间那一层夹心的培根。
零点过五分,她穿着网购的加棉加厚的家居服,站在空旷的客厅里,站在窗台前,一边等书房茶具上午的水由八度循序渐进地煮沸成一百度,室外的温度从前一日的上午八点起就转为零下,室内的气温还不至于变成零下,这水比往常任何时候烧开都费时,她等着水开的声音,更等待丈夫的归来,她已经打了三五通电话,最近这一通电话,他说他(忙完活)饿了,在面馆吃面,吃完就回来,问要不要给她打包点什么回来,她拒绝了,语气比室外的空气还冷。
鹅毛大雪纷纷扬扬地飘着,一片两片三四片,争分夺秒;五片六片七八片,争先恐后;九片十片无数片,马不停蹄;不约而同地扎进大地的怀抱,顷刻间如同“灰飞烟灭”,销声匿迹。只留下那满树满山的白,织成覆盖了满楼房满屋檐的瓦片上一条条洁白毛毯,密不通风,白得没有瑕疵,白得无可挑剔。
她开始用手里余温尚存的手机给他发微信,情感充沛的她此刻感慨万千,给孩子们洗漱之前把他们哄睡之前,她给自己写一篇年终总结,此刻,微信一条接着一条地隔空传送到正狼吞虎咽吃着面的丈夫那里,中间不过隔了家门口一条纵向马路再隔条横向的国道,不过隔了三两公里的距离。
“告别草泥马的2018,
迎来千里马的2019。
祝你新年新气象,生意兴隆!
我的新年愿望是有一个自己的家,不知道你的是什么”
“这一年说的都是你不爱听的,看你生气我就好开心,毕竟在和你的婚姻里活得比未婚的时候戳心,本想找个人遮风挡雨不再孤独,没想到所有的风雨,还有比一个人孤独更可怕的寂寞,都是你招徕的。想想挺憋屈的,毕竟当年不是没有选择,世间最可怕的莫过于,我本可以,但是我没有……明知道那么憋屈 却还是一头扎进这样的围城。有时候好恨自己 那么怂,那么容易屈就,以至于现在想来,是自作孽不可活。但是既然又熬过了一年 那就再熬一年,七年之痒 ,但愿熬得过去这最后一年”
“发现生活明明有自己就够了要什么婚姻的时候已经三十,哭着对自己说,孩子都俩了还谈什么诗和远方,孩子都俩了别再做梦了,孩子都俩了,谈什么灵魂伴侣,……三观不合,也将就过吧”
“很多时候哭的不止是不甘心,是自己已然逝去的青春和一去不复返的十年
人生有几个十年
我一直对某些人说,阅读是我的避难所,逃避的是自己不愿意承认的那个拒绝长大的小孩
一个人面对两个孩子时很焦虑,……”
末了,却补上一句——
“你足够好,这世界也挺好,是我这个人不好。”
让人语塞。
她转身跨进书房,把烧开的水壶握在手上,穿过客厅的门廊,回到卧室,把水洒进热水瓶,这酷冷的天,要是让水留在壶里,不出半小时就会变成凉白开,大半夜的谁喝了这八度的水都会肠子打寒颤。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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