球赛其实耗费了林远很大的体力，而醉酒后似乎放大了亢奋后迟来的疲惫，使得他刚被父亲搀回房间，便倒床睡了过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也分不清是梦里，还是现实中，他似乎听到父母又在争执些什么，具体是什么听不清楚，挣扎着想睁开眼睛，却又没有力气，之后还听到球场观众席欢呼鼓掌的声音，仿佛近在咫尺，声音大得想骂人，却又张不开嘴，再后来，四周安静的似乎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待真正睁开迷糊的双眼，已经是第二天中午，房间里只剩下自己，床边有个干净的脸盆，床头桌上放着一杯水，还有一条干净的毛巾。林远伸出手努力够着杯子，喝了一口便低头吐在脸盆里。
“呸，怎么是咸的...”
与此同时，房门被人拧开，林剑国鬼鬼祟祟的探出半个头，正打量着自己。
“醒了？水里放了点盐，你昨晚吐的厉害，怕你脱水。喝吧。”
说完直接推门进来，坐到林远床边，嘴角还有一丝牙膏泡沫没有擦净的痕迹，头发也没好好梳。
“...真难喝。”
林远一口喝下，眉头不禁一锁。
“你妈去饭店忙了，昨晚...”
“我知道，她才不会管我的死活。谢谢老爸。”
林远勉强挤出一个微笑。
“...饿了吧，给你煮了粥，配点小菜，将就吃点儿别饿着。”
林远尝试起身，却一阵目眩，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竟然会被一杯啤酒灌倒。林剑国赶紧搀住他的胳膊，把他架到餐桌前坐下。
“坐好，我去盛粥。”
沙发上，披着一床凌乱的被单，估计是爸爸昨晚担心自己，在这里将就着守了一夜。荣誉证书此刻还摆在桌上，只是封皮上却多了把剪刀和一卷透明胶。林远好奇的拿了过来，打开后却瞬间愣住。
“咳。”
林剑国把粥放在儿子面前。
“昨晚你妈又抽疯，把你的证书给撕了...我...帮你拼了起来。来，趁热吃。”
“...”
林远的手微微颤动了一下，摸了摸优秀球员几个字，深吸一口气，随后将证书用力撕碎，随手扔在身旁的垃圾桶里。
“我没事，爸，你也坐下一起吃吧。”
林剑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分明看到儿子眼中一闪而过的失落，只能点点头，坐了下来。
良久，林远放下筷子，起身开始收拾桌子。
“放着放着，今天不用你洗。”
“哦，好，那我出去走走。”
“我陪你？”
“不用，一会儿就回来。”
“带件外套，今天降温。”
“嗯。”
林远套着一件连帽卫衣，手插着口袋里，低着头漫无目的走着，天空阴沉多云，秋风刮落路边的微黄的落叶，一片片洒下来，落在他形单影只的身上又随即弹开。不知不觉间，他走到了学校门口，昨天还是热闹非凡的校园，大红色的横幅还没来得及撤下，正随风微微摇摆，显得格外萧条。他晃晃悠悠走到操场，来到一棵大树下的横椅上歇息。平时无聊或者吃完午饭，他都会来这里坐一会儿，要么看看漫画听听音乐，要么干脆身体往后靠，闭目养神，任由阳光穿透树叶，在眼皮上明一块暗一块的闪烁，惬意十足。
可此时的他面无表情，呆坐着遥望对面大门紧闭的篮球馆，想起昨天的快乐和今天的打击，内心泛起一丝酸楚，他不由得低下头，捂着嘴，不让自己哭出来，却发现了一双熟悉的白色球鞋，系着紫色的鞋带，出现在他眼前。
“你在这里做什么？”
他赶紧调整情绪抬起头，叶晓手里捧着一本杂志和随身听，戴着耳机，一丝微弱的阳光透过层层阴霾，洒在她的肩膀。
“我，我...那你在这里做什么？”
“看书，听歌。”
“今天不是周末吗？你不在家待着，跑这里干嘛。”
“无聊。”
叶晓取下耳机，在他旁边坐下，并打开手里的杂志。
“你昨天，很厉害嘛…”
叶晓若无其事的翻了一页，眼睛盯着书问道。
“你昨天有来看我比赛？”
“没，高程非拉着我去。”
“哦，我还以为你专程来看我呢，怎样？我昨天的表现不错吧！”
林远故作潇洒的比了个八字在下巴，露出一个看不出破绽的笑容。
“我其实…不太懂篮球，不过，恭喜你得奖。”
“…”
林远的表情顿时僵住。
“没什么好恭喜的。”
“怎么了？为什么？”
“因为证书…已经被我扔了。”
林远低着头，将腿盘了上来，玩弄着卫衣的拉链头。
“…为什么？”
良久，叶晓问道。
“…被我妈撕了。”
“…为什么？”
“哎呀，哪儿那么多为什么？！”
林远有些急躁的转头望向叶晓，却撞上她深邃明亮的目光。
“…抱歉，昨晚喝醉了，情绪不太好。”
“看不出来，你还会喝酒。”
“你，你别多想，是我爸昨天给我庆功，可我妈不喜欢我搞这些不务正业的事情，我，我哥也在，其实我就只喝了一杯，然后我就醉倒了，然后起来证书就被我妈撕掉了，然后我又很不爽，就把证书给扔了…你，你知道我什么意思吧？”
“…不明白。”
面对林远的胡言乱语，叶晓仍是那副云清风淡的镇定，却低头摆弄起手里缠绕的耳机线。
“不过，真羡慕你，有个好爸爸，有个好家庭…”
“他，还行吧，我爱干嘛都行。不像我妈，这也要管，那也要说。哦，还有我哥，表的，其实我们没那么亲，不过我妈对他可比对我好多了。”
“那也挺好的。”
叶晓将耳机线打成一个漂亮的蝴蝶结，轻轻叹了口气。
“至少，你爸对你挺好的…”
“…你怎么了？”
“没事…哦对了，你的卡带，我听了，挺好听。”
叶晓从兜里掏出随身听，取出那盘盗版的周杰伦卡带，递给林远。
“喜欢听就留着吧，反正也是盗版的，便宜。你给我的书，我也看了，挺好看的，下周带给你。”
“不用，…喜欢看就留着吧，不贵。”
两人相视一笑。
“问你个问题？”
“嗯？”
“你成绩那么好，为什么会从五中转来思成？”
“…”
叶晓顿时眉头渐锁。
“看来我问了不该问的。”
林远转头望向一旁。
“…我爸，觉得我没必要上那么好的学校。”
“什么？他怎么想的？你知道多少人挤破脑袋想进那个精英学校？”
“我爸，只在乎我弟弟...思成离家近，他就把我转了过来，不用多操心。”
“那你弟呢？在哪个学校？”
“一中，今年刚上初一。”
“...又是个重点中学，敢情你们家都是学霸啊。”
“他不怎么爱学习，皮的很，我们关系也不太好，但每天放学后我都给他补课。”
“噢，难怪你放学不爱回家。”
“...你说，女子无才真的便是德吗？”
“怎么会，你这么聪明。”
“我觉得自己挺笨的。不像你，有自己的爱好，每天都很开心的样子。”
“这，傻人有傻福吧。”
“嗯？”
“你别误会，我是说我自己，再说人，总得有些信仰吧。”
林远望着篮球馆的方向，一脸认真的说着，叶晓循着他的目光，嘴角微微上扬。
“回家吧，我弟应该快回来了，还得给他...”
“别动。”
林远突然抬起右手，叶晓不由得紧张起来，眼睛微闭。
“呐，就当是为了今天的交心做个纪念。”
睁开眼，林远的手心多了一片金黄色的落叶，准是刚才掉在了她的头顶。
“你刚才说什么？”
“...补课。”
“嗯，那走吧。我也该回去躺着了，吹了会儿风。头又有点疼了。”
这突如其来的举动，让叶晓有些愣神...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