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易

刚推开工长办公室的房门，花小雨就后悔了，只见工长光着膀子斜倚在一把钢管椅上，面前的条桌上放着一个大搪瓷缸子，里面正冒着热气呢，工长正伸手准备端起，听见门响，一回头看见她，忙站起身将她让进屋里。门在她的身后轻轻地合上了。

“陈师傅还不准备走么？”问完连自己都觉得这是一句废话。“等你呀！你不来我怎么舍得走？”工长看似不经意的一句话一下子让她窘的满面通红，恨不得抽自己一巴掌，工长打量了她几眼，“东西拿来了吗？”“嗯嗯！拿来了。”这一窘让她差点忘了自己来干什么，她伸手从工作服口袋里拿出来几片纸，这是合格证，“嗯！放那吧！”她如释重负。“那要没别的事我就先走了，”“别急着走啊，我还有话要跟你说，先坐着凉快会儿，”工长站起身，伸出两只大手按着她的肩膀将她摁在了他刚才坐着的凳子上，工长挨着她半靠在对面的条桌上。“你孩子几个月了？有十个月了吧？”“嗯嗯！十个月零七天。”花小雨故作松弛的说。“哦，真是当妈妈的，连这几天都记得这么清楚，还在吃奶吧？”工长说着瞟了一眼她胀鼓鼓的乳房，花小雨立马觉得自己像是被针扎了一下，浑身不的自在，她几乎从凳子上弹了起来，“我该走了，孩子还在家呢！”“不急嘛！你孩子还小，我会考虑照顾你的，你也不急这一会儿。”工长依旧不紧不慢，不过这次他没碰她，“先坐，吹会儿空调再走！”似乎语带命令，花小雨无奈又坐了回去，她不安的打量着这间屋子，这是一个东西向的狭长的房间，房间两边倚墙放着设备上用的电机，齿轮，打磨用的砂轮机，墙上挂着大扳手，工具包，还有满身油污的一套劳动布的工作服。那是工长修设备时穿的。另一面墙靠墙角处放着个角铁架子，里面一盒一盒的放满了各种螺栓，螺帽，铁钉，垫片之类。挨着架子放着个铁皮柜子，那就是工长的更衣柜了，柜门敞开着，衣架上整齐的挂着工长上下班穿的便装，此刻，工长也不再说话，端起他的大搪瓷缸子慢悠悠地咂着，屋后窗口的一台旧窗式空调机发出拖拉机般的轰鸣声，送过来丝丝凉意。工长放下手中的缸子，突然紧挨着花小雨坐下，花小雨浑身一个激灵，刚要站起身，手却被工长一把拉住，“别急着走，先听我把话说完！”工长压低声音。那你说！花小雨也不由得压低了嗓音，想将手抽出来，但是失败了。“你知道不，厂里要裁人了，像你这孩子太小，事情多，所以……但是我会替你跟厂长说话的……”后边的话不用说花小雨也明白了。工长反而没什么动作了，只是紧挨着她坐着，空气安静极了，安静的她都能听到工长的心跳了，它合着自己的心跳一起，扑通，扑通……一切都变得这么明了，这个时候只要她轻轻地往工长那边靠一靠，那这个交易就算成功，可是她依然挺直着身子。僵持了一会儿，工长突然站起身来：“好了，没事了，我不想强人所难，你走吧！” 她不再说话，默默地站起身来，依然挺直身子，连脖子也挺得笔直，从工长室里大步迈出……

  半个月后，厂里真的裁人了，她的名字赫然在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