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在简书消零，拜读了一简友的文章《一封迟到的道歉信》，文中的黄老师收到一封来自毕业多年的学生的来信，已经人到中年的他，为自己在小学五年级犯过的错误向老师诚挚地道歉。
读着文中的故事，我不由想起二十年多前的一个元旦前夕，我曾收到过一张明信片。那是一位刚考入大学的老学生寄来的，除了新年祝福外，她还向我深深地道歉，为她曾经做过的一件让她深感愧疚的事。
1997年秋天，送走上一届高三后，我被安排到高二级部，负责三班、四班的语文教学。
一个多月后的某天下午，我去三班上课。因为刚刚进行完月考，连续两天都是讲评课。
前一天上课主要讲评了试卷的前一部分，课后作业是修改试卷错误之处并归纳整理讲评内容，晚上的语文自习课后由课代表将试卷及整理的笔记收齐交到办公室。
上午备完课后我检查了作业完成情况，发现三班有十几个人没交，便让课代表通知他们在下午上课前必须交到办公室。但是直到我进了教室开始上课，仍有六七个同学没有交上来。
我当时挺生气，就让没交作业的同学站起来说明理由。让我没想到的是，女同学付琳居然也赫然在列。其他几个男生都是比较调皮、不交作业的惯犯，而付琳的语文基础不错，一向被我列入重点培养的队列中的。对于这样的学生，做老师的基本是都是有所偏爱，即使有点小毛病也会多几分宽容。
或者她是有什么特殊原因吧？我这样想着，便开口问她，声音很温和：“付琳，你怎么没交整理笔记啊？”
“我不会！”她语气生硬地答道。
“什么？你说什么？”我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不会！”她又重复了一遍，生硬的语气里似乎掩藏着一丝愤怒与不满的情绪。
这就是我一直器重的学生！我被气得全身颤抖不已，喉咙仿佛被梗住，一时说不出话来，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脊梁骨上涌出，这感觉与我平日里偶尔会出现的低血糖症状极为相似。
从付琳第一次说出“我不会！”时，全班同学的眼光就集中到她的身上，到她第二次出口时，几个班干部就不约而同地出声制止：“你怎么跟老师说话的？”“你那是什么态度？”
而付琳则梗着脖子站在那里一言不发，满脸的桀骜不驯。
“冷静！一定要保持冷静！”我在心里暗暗告诫自己，紧握双拳，指甲深深嵌入掌心，努力抑制着情绪的波动，避免流露出任何异常的神情。
“她一定是有什么隐情才会这样，不能跟一个学生去计较，更不能影响课堂教学。”
想到这里，我深吸了一口气，以一种极其平静的语调说道：“付琳，你请坐吧。”
付琳沉着脸重重地坐下，随即就低下头，直到一节课结束也没再抬起。
又将那几个男生敲打了几句，我就开始上课，不过几分钟的时间，情绪就恢复了正常。
下课以后，课代表跟着我来到了办公室，说是班委会让她替付琳来向我道歉。
“付琳今天太过分了，亏你平时还对她那么好！”课代表忿忿不平地说。
“没事，就是一开始有点接受不了，”我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她可能今天情绪不好，过后就好了。”
那天以后，我仍然一如既往地对付琳，课堂上该提问还是会提问她。她也会正常地回答问题，只是脸上的表情很不自然，眼神总是躲躲闪闪的不肯直视。
事情过去一周后的一个周日上午，付琳的爸爸突然找到家里，还带了一箱青岛啤酒。我问他是否付琳回家说过什么，他矢口否认，说就是过来拜访一下。
我自然是不信，我只是任课老师又不是班主任，若不是遇到什么问题是不可能找我的。
我跟他说了下那天发生的事，他表现出一副刚刚知晓的样子，说回家后一定会好好教育付琳。
我说千万不要，在这个阶段的女孩子正处于最为敏感的时期，一不小心就可能出现大问题。或许那天正巧付琳遇到了什么烦心事导致情绪失常，我不会放在心上的，也请他回家后转告付琳别有什么负担。
他有些尴尬，再三替女儿向我道歉，并拜托我多关注付琳，之后便提出告辞。
我请他将啤酒带回去，他涨红了脸坚决不肯，说若我不收那就是还不能原谅付琳。无奈我只能收下啤酒，另外又拿了盒茶叶让他带走，否则不会留下啤酒。
最终他带走了茶叶，我也松了口气，这件事就此算是翻了篇儿。
来年后高考，付琳发挥正常，最后考入省财经大学去了济南。
随后那年的元旦，我就收到了她寄来的明信片。
我给她回寄了一张精美的明信片，告诉她我早就将那件事抛诸脑后，让她不再为此烦恼。做老师的永远也不会对学生怀有丝毫的怨恨，只会希望学生越来越好、越来越优秀。让她从此放下，尽情享受大学的美好时光。
后来我再没见过她，只听说她大学毕业后留在了省城，在那边结婚生子。
四年前三班组织了毕业二十年师生大聚会，她因为孩子生病没能参加，拜托当年的课代表替她买了个花篮送给我，内附了一张卡片：亲爱的蒲老师，谢谢您当年帮一个无知任性的少女维护了她的自尊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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