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没有经过生离死别的琪梅一个人趴在床上哭地声嘶力竭。似乎要把从母亲身上带出来的灵魂都哭出来才足够发泄心中的悲痛。早上的一个电话打垮了她考试前一直紧绷的神经——外公快要不行了。
妈妈还在瞒着,还在电话里逞强着,她记住了自己母亲的身份,在女儿面前还强忍着,用一种近乎平淡的语气回答着琪梅的问题。是爸爸来的电话,爸爸也在维持着一个父亲该扮演的角色,他一直告诉琪梅:“没事的,没事的。”
冰冷冷的电话在这种时刻显出了一种隔阂,琪梅感觉不到父母是否真的平静,还是内心早已风起云涌。她不知道是该安慰还是该沉默,给他们安静的缓冲的时间。
外公昨天和母亲一起去参加了表姐的婚礼。那是一个风景如画的地方,山水环绕,还保持着一种近乎古老的朴素。外公在71岁的时候亲眼见证了表姐的幸福。他开心得就差手舞足蹈了。
和母亲视频的时候,外公突然跑过来和琪梅说他在那边玩的好开心,好开心。一向沉默寡言的外公不停地重复他有多么的开心,琪梅觉得大概是那里的风景真的太好,表姐真的太美了的缘故。
可是当夜零点,外公就直挺挺地倒在了地上。在冰冷的,保持着古老朴素的没有温度的浴室,他倒下了。寒冷袭遍了外公的全身,可是他却再也感觉不到了。没有了颜色,没有了温度的世界,眷恋,也变成了一种奢求。
舅舅听到外公倒下的声音就急忙进去查看,发现的很及时,可是,再及时又有什么用呢?外公被送到了医院,是脑溢血,已经来不及了。他的身上被插满了管子,用呼吸机维持着生命体征。
当琪梅看到母亲发来的视频里的外公的时候,她鼻子一酸,再也没忍住泪水的决堤。是谁呢,是谁要这样折磨着一个即将就要离世的老人呢?琪梅不想要这样,她问妈妈,明明外公在听到外婆声音的时候还会动一动眼睛,还会流眼泪,那为什么就救不回来了呢,为什么就没有希望了呢!
她的心里多么希望外公还能够活着,因为还有那么多那么多的亏欠。她多么希望外公也可以亲眼见证自己的幸福。还没来得及,还没来得及报答,他就已经要放手了。难道,亲人都是这样大公无私不求回报的吗?她不要,她宁可外公是个自私鬼,向自己索要他喜欢的一切。
再也没有了。没有机会听他讲以前的故事,没有机会实现他还没有实现的愿望。琪梅身在学校,马上就要进入考试周,她甚至没有机会看外公最后一眼了。此时此刻,还能做什么?她只能祈祷,祈祷外公能再坚持一下,多么残忍的要求,可是,是因为不舍,因为眷恋她才这样残忍地想要外公再多等她一下。谁能怪谁,病床上的外公又何尝不是满心的歉疚和思念。
他舍不得外婆,舍不得儿女,舍不得孙女,也舍不得这山山水水。他只能流下一行眼泪,浸湿了那银色的细发。电话里,外婆的哭声颤抖,任何的安慰都显得苍白,无力,谁都没办法用力,用力的安慰,只能任由外婆哭,不停地哭,纵使知道这样的后果可能很严重,但是,谁也不忍心再剥夺她最后的任性,对于这个糟老头的任性。
没人知道外公与外婆之间的海誓山盟,但他们的爱情是书上所描绘的真正的爱情。殉情,不只是古老的传言。是儿女不能承受一下子失去两个老人,可外婆又怎么能孤独地承受失去外公的痛苦呢?
大多数的亲戚,匆匆一面,没有太多的联系又怎会痛心疾首。当人云都散去,留下的只是空洞洞的天空,和挥洒不止的泪雨。外婆不顾医生的警告,固执地要陪在外公的病床边,看着他再没有血色的脸庞,他再也不会对她笑了。“老头子,以后的以后,我自己该怎么过呢......”
琪梅还不敢告诉妹妹这个消息,电话接通的那一刻她也奇怪地用一种平静地语气问妹妹在做什么。可是,妹妹没有忍住,泪珠连成线地掉在了地上,琪梅却只能不停地在电话里说:“没事的,没事的。”
都说喜欢哭的人是无能的,只有无能的人才只会哭。可是,在死亡面前,谁还能做什么呢?死神面前,我们都是无能的。毫无疑问。
琪梅是全校最优秀的学生,是老师眼中最难得的人才,可是,即便是这样,又能怎么样呢,她就算拼尽全力也挽留不住一个生命的万分之一。无能为力,满目的空虚与悲凉。她尽量不在舍友面前显得悲伤,不想让悲伤的情绪在这个温馨的小空间蔓延,可是,她们都知道的。
当她一个人拉上帘子在床上哭的时候,她们就全部站在帘子外面,陪着她一起落泪。是心疼,是想到了自己的亲人,柔软的心总是被刺痛。此时,琪梅只有她们啊,她们就是她的后盾。还有谁可以依靠呢,身处异乡,她能拥有的只有这一群朋友啊。
两天后,外公还是没能挺住,走了。但是,外婆却比外公先走了,因为,他说过要比她晚走,留下她一个人他不放心。
空荡荡的病房里,承载了太多太多的灵魂。儿女,最终还是没有挽留住外婆,她毅然决然地选择了跟着他一起去往天堂。是因为过于悲伤,外婆的心脏病犯,毫无痛苦,几乎是在一瞬间,她就飞到了他的身边。
留下了再也无法坚强的母亲,因为过于分心被砸伤脚的父亲和不可名状的两个外孙女。
一棵大树,失去了阳光,只剩下黑暗和混沌。还要过多久,再可以散开绿叶呢?大概…要过很久很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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