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店里上班,总要经过一段石砌的河流。日子久了,河边就成了我特别喜欢的一个地方。
清明以后,温度越来越高,河水随着也变清变绿。逗留在河边,时时觉得这杨柳倒影,翠鸟鸣笛的水中世界,似乎就是古诗“鱼龙隐苍翠,鸟兽游清泠”的出处了。
如果时间从容,我会顺着河边再远走几十米,去会会金属栏杆内,一棵长在水边石墙上的小桑树。
桑树很小,树干像大桑树上掰下来的一根小树枝。它似乎早已经停止了成长,和几年前,我刚发现它的时候几乎一样。
当初,它不得不选择把这里当做家,冥冥中是不是就意识到自己是不能长大的一棵树?要知道,如果它任性一点,人类随时有可能让它有灭顶之灾。再说,河水,不定什么时候,也会漫上来。
唉!这小桑树真难啊!
其实,隔着河水,在桑树的对面,一个离水更近的地方,有一棵构树,它也是从水边石墙缝里长出来的。同样,也许本能让它觉得河水比人类给它的危险更大些,所以,长得也比小桑树显得更高大和粗壮。
一棵成年的桑树或者构树,成熟后的种子,可以说是数不胜数,但仅仅有极少的一部分,在没有人类干预的情况下,长成树。更何况,还是长在石壁上。
环境如此恶劣,是不是应该说这两棵树,是“幸运者”中的幸运星。
一天天,一年年,无论环境多么恶劣,桑树和构树随着季节在生长,在开花结果。它们是不是知道,只要活着,就是幸福呢?
平日里,每当河水深的时候,这棵构树,几乎全浸在水里,只能看见水面上有细枝在挥动,像溺水的人在喊救命。而桑树整年里则很少有几次泡水澡的机会。
桑树离河上沿近,如果命运让它再向上走一步,它就会到陆上来生根发芽了。如果构树把最初第一步,迈得再大一点,也会同样如此。假如说真那样,那我现在是不可能见到小桑树和构树的。也许它们在地面上初露出一点青青绿,就会失去生命。有一回,我就亲眼见过,一位干活特别认真的园林工,亦步亦趋地追着一些野草跑,凡是有点上进心的野花野草,都被她用一把小小的铲刀,干净利落地清除了。
城市里的一切,似乎都在规划的范围内。如果没有“约定”好,就盲目地去生根发芽,是很难扎根立足的。但好在,这两棵小树,不占用城市人的一寸土地,是在城市景观河的石头缝里安家。
“出身不由己”虽然是没有办法的选择,但相比其它没有在城市里找到家的树种子,应该说,它们是“幸运星”中的幸运星。
有时候,水大一点,我就担心构树的安危。但河水退去,它依然还是那样,甚至连一片叶子也没见少,反而有远道来的塑料袋,一二段小树枝,几片乡下的老梧桐叶,被它热情地留下解闷。有一次,它还截住一个塑料娃娃。娃娃很喜相,一直在冲岸上笑。可岸上的我,在明白了事情的真相后,却觉得这个玩笑,一点也不好玩。
水太少时,我又在担心小桑树,会不会被旱死,但很快证实,我总是在瞎操心。每年的五六月份,和外边所有的桑树一样,小桑树也结一种黑色的果子。虽然不如外边的桑树果大,但至少能证明,它是开过花结过果的。
吃一个小果,是我给它举行的一种仪式,毕竟小桑树,又多了一个年轮。如果桑树能和我沟通,我的想法,可能就是它的想法。
春初,河边的柳树已经发芽,三月里的它们,依然是一副沉睡的样子。但摸摸这边的桑树枝,柔软了许多,探探那边的构树干,颜色也已经发青。等过几天再去,绿茵忽然满了树冠。
想想它们真不容易,最终抓住几乎不可能的机会,成长为树,而且还尽量开枝散叶。虽然未来不知怎样,但至少现在,它们在努力地去活着,让自己每天能迎接日出,送走日落。
落地哪里,虽然不是自身说了算,但有机会生根发芽,就不能错过成长的机会。有些错过是不可逆转的,成败只有一次。
曾经踏野于城南。在水中央一块山水石上,巴掌大的地方,有一棵玲珑的地丁,宽条形的叶子,翠绿的一丛。让我诧异的是,还有三二朵淡紫色的小花,正沐浴着晨阳,在风中摇曳着,似乎在告诉我:活着,不需要太多,这样就很好。
“出身不由己,道路可选择”这句伟人的话,是小时候常听到的,现在想想,对大多数人来说,依然是哲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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