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地集训营作业练习
小时候,爷爷爱喝酒,所以,时常叫我给他打酒。掀开布盖子,“啵”地一声,酒的香气就溢出来了。酒兜子,长柄的,很好拿。可酒缸太黑,以至于勺个三四下,也探不到酒水面子。我不得不蹲下来,凑近些,再凑近些,探着头,瞪大眼睛,使劲往里看。总算勺到酒了,马上就要溢出来,忍不住喝了一口。滋味不苦也不甜,有些奇怪,却异常清香爽口。
爷爷一日三餐都要喝,一日三餐都叫我打酒,所以我也一日三餐偷酒喝。
后来,爷爷也叫我帮他蒸酒。蒸酒需要红薯,很多很多的红薯,所以,得先去山里担红薯。红薯藏在地窖里,我坐在箩筐里,往下去。十米多深的地窖,黑黢黢,目光所及,全是红薯。地窖黑,我只有几岁,所以很害怕。克制不住总是想些怪东西,偶尔有动静(可能是老鼠),我就吓哭了,边哭边捡红薯。也有不哭的时候,稍微变勇敢了些,告诉自己,这就是黑暗,没什么好怕。可是,爷爷吊箩筐上去的时候,洞口的光,消失了,我吓坏了。黑暗的十几秒,我脑海里的鬼怪故事,已经演了好几回。好在,也就那么几次,没有在我幼小的心灵,留下什么可怖的印象。
把红薯倒在澡盆里,一个个刷一遍。之后再重复搓洗几遍,就能上锅蒸了。蒸熟后,捣烂了,再撒上酒曲,放凉。准备两口锅,一个上下连通的大木桶。底下的锅装满水,大木桶放上去,里面装发酵过的红薯胚(酒曲和红薯一起捏,捏了又捏,重复又重复。之后拿纱布盖好,变了颜色就说明发酵好了)。大木桶,一个孔,孔上插竹竿,竹竿的另一头连接酒桶。上面的是冷却锅,一定要打开,不停加水,热了就舀出来,然后又加冷水,如此反复,直至有透明的蒸馏酒出来。红薯酒通过竹竿,流入酒桶,清清爽爽。听着涓涓的水流声,满满的幸福感。
我小时候最喜欢酿酒,因为一锅一锅的水烧出来,倒入大缸里,为了不浪费,孩子就在缸里泡澡。邻近的几户人家,总是一起酿酒。所以一个屋门前一个缸,缸里伸出个小孩头,你笑我来我笑你,好不热闹!
爷爷拿手的,还有糯米酒。某个晴朗的下午,爷爷朝我招手,领我到大缸前,用之前打酒的酒兜子,勺米白色的酒给我喝。还是那个酒兜子,酒喝在口里,甜到心田。缸里冒着泡泡,还在发酵。来,吃点酒糟。爷爷酒兜子一挥,不知什么时候,手里多了一个瓷白碗。我先喝掉米酒,再三两下吃掉酒糟,连白瓷勺子都不放过,舔了三遍才放下。口里还有遗漏的米粒,软软的,香香的,糯糯甜甜。我吃得心满意足,想再来一碗。
糯米酒加蛋煮开,不仅是一道美食,还有别的用处。奶婆子吃了下奶,常流鼻血的小孩吃了能治病。我弟弟半夜常常梦魇,说被关在没有窗户的房间里,喊天哭地,吃了几碗也好了。真神奇!
如今,我也时常喝酒。买的果酒不够味,我就自己酿米酒,可总是差点火候。回去看爷爷,爷爷笑眯眯,皱纹深又深。酒坛子还在那个角落,黑黑的,憨憨的,似乎一直没变过。爷爷再也不喊我打酒,我也没再偷酒喝,但梦里常常想起那清甜,不禁又醉了心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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