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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辆刚驶出起点站的公交车上,稀稀拉拉坐着晚班刚结束或早起上班的人。这其中某人显然不是这两类之一,因为他既没有通宵工作后疲倦的双眼,也没有像上班族般低头摆弄手机的奕奕神采。而是面向所有人坐着,身子笔直,目光烁烁。
急匆匆坐在那个其他乘客只在万不得已,才愿临幸的‘倒座位’上,我到不在意是否会有些乍眼。对于面前这群每天乘坐公交,往返在梦想与现实间的人来说,周遭的大部分都不重要。就像这班车,对不同的人代表着不同的地点和象征。它可能是人民医院,太平洋百货,或九鼎地产,可能是病痛,享乐,或生存。除了自己的终点,其他人的目的地都无足轻重。
隔着几束忽隐忽现的阳光,一对母女在离我不远的联排座椅上相互依偎。她们都留着齐耳短发,身体随着公交车启动刹车前倨后恭,像两朵在树影旁摇摆的蘑菇。
女孩约莫有七八岁,圆圆的小脸被车内的暖气吹得泛红。一本A4大小的画册,被她放在按在膝盖,两眼微闭着,口中颂念有声:“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
“注意语调和发音。”
她矮胖的母亲玩着手机,似习惯,也似敷衍的开口教训。那浓浓的乡土话,为了显示威严还特意拉长了尾音。女孩的声音随之戛然而止。她睁开眼睛,眼珠乌溜溜的左右看了看,然后仿若无事的用小手挠了挠鼻子。
我被她这个小动作吸引了。准确说,是被她手背上那片印着粉红小猪的蓝色创口贴吸引了。这丫头的动作细节和她方才大声背诵文章的状态大相径庭。
无论她的眼睛、手、还是伤口,都在向我展示着一个天真活泼,机灵大胆的小丫头。可她背诵文章的声音是冷漠的。就如同周围麻木的大人们一样,透着对周围环境的疏离。那种神情并不似专注,而是真正的漠不关心。
公交车厢内从来不是个能体现包容的地方。我由记得方才人们眼中的鄙夷。连原本聊天的人都停下来,加入那十多道视线组成的沉重的缄默。但小丫头无视了这些。她抿了抿嘴,压在书本上的双手,紧握成两个小拳头。接着,再次缓缓闭上眼睛。
“养不教,父之过。教不严,师之惰...”
公交车在路口转了个弯。所有人都随着惯性身体歪斜。唯有我眼前那个小丫头依旧挺直着身子,像个僵硬的小木偶,慢慢变的像个‘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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