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遇见你的那一天起,我就在心里恳求你,如果生活是一条单行道,就请你从此走在我的前面,让我时时可以看见你;如果生活是一条双行道,就请你让我牵着你的手,穿行在茫茫人海里,永远不会走丢。”——老三
这是老三写给静秋的唯一一首诗,是他借试新钢笔的机会看似即兴的一次涂鸦,但我想,在此之前,他肯定在心里写了一遍又一遍。它就那么永远地留在静秋的笔记本上了,如果静秋再回想,她一定可以看出彼时一个青年欲盖弥彰的羞涩和勇敢。这是1974年的一个黄昏,青春在一场大梦里奔跑,碧油油的青草贴着溪流随风摇荡……
记得是在一个无聊赖的夜里,对着手机屏幕把它读完的。好的故事,总是让人越读越舍不得读完,就像我们总是担心一些很值得珍惜的东西最后必然会失去。这部被誉为“史上最干净的爱情小说”,传达了我们这个时代最为稀缺的一些东西,它告诉我们有一种爱叫做奋不顾身,有一种爱叫做无怨无悔。这本书是根据静秋的回忆写成,读罢,我只是觉得老三的可贵,而静秋是那个畸形时代的一个缩影,她很幸运,曾经有一个那么美好的青年那么忠贞地追随于她。老三在诠释着一种对于爱情的信念,这种信念叫做“笃定”,就像他说的:“静秋,静秋,你可能还没有爱过,所以你不相信这世界上有永远的爱情。等你爱上谁了,你就知道世界上有那么一个人,你宁可死,也不会对她出尔反尔。”
这是一个你宁可躲在宝马车里哭,也不会坐在脚踏车上笑的时代。这是一个需要抛弃愚蠢的感性,然后获取异乎寻常的理性的时代。这是一个最好的时代,这是一个最坏的时代。这是我们生活的时代。马斯洛的需要层次理论教导我们,人有获得安全感的需求,显而易见,这种安全指数是要与你的财富成正比的。但只要想象一下,假如你一瞬间一贫如洗呢?什么东西还会值得你信任?“一片冰心在玉壶”,只有像老三这样的心才配得上“冰心”的称谓。但是在我们这个时代,常常会有人把这样一块珍藏在玉壶中的冰融化,然后又选择倒掉。
从接受美学的角度来解读这本小说,无疑是个很明智的选择。想象一下这本小说为何在当下能够如此得红火,不仅成为畅销书,而且还被张艺谋拍成电影,将于近期上映,一定有什么东西触到了大众的神经。或许,在当下,如此纯净的爱情已经成为一种水中月、镜中花,之所以这么多人喜欢这个故事,不仅仅因为共鸣,更多的是对现实的一种反观,因为稀少,所以珍贵。正像梁文道说的:“它充分满足了全民对感动的需要”。而实际上感动一个人是相对容易做到的,但是要让一个人因为感动而做出你想得到的选择却是极其困难的。因为生活不是小说。而《山楂树之恋》的畅销,不仅仅是它讲了一个如此动人的爱情故事,更关键的在于这是一个现实中曾经存在的真实的故事。这和一般的意淫派小说带给读者的震撼是不一样的。它告诉我们真实的生活就存在这本小说里,小说就是生活。
不论是作为一个故事,还是作为一部小说,《山楂树之恋》都是很优秀的。作者艾米的文笔如此细腻,她对人物心理的刻画生动传神,宛在眼前。小说中,写到在西村坪她们初相识的日子,有一次老三突然在静秋跟前消失了好些天,静秋发现自己喜欢上他了,但又不想承认,于是自欺欺人地在自己写村史的本子的最后一页写了个决心书:“坚决同一切小资产阶级思想划清界限,全心全意学习、工作,编好教材,用实际行动感谢学校领导对我的信任。”可是等到老三再次出现的时候,小说里这样描写她:“她舒了一口气,一下就忘记了自己的决心,只想看见他,跟他说几句话。她不得不把自己写的决心书翻出来,一遍遍地看,对自己说:静秋,考验你的时候到了,你说话要算数啊。于是她死死地坐在桌前不出去。过了一会,她听不见他的声音了,知道他已经走了,又后悔得不行,如果他又去别的什么地方,几天不过来,那她不是错过了今天这个难得的机会?她慌慌张张地站起来,想出去看看他往哪里走了,即使看见一个背影也可以让自己安心一下。她刚站起来,转过身,就看见他斜靠在她房间的门框上看她。”少女情怀总是诗,真的很精彩,很有人情味。
小说的前半部分,像一首优美的小夜曲充满甜美的呢喃,而后半部分则加入了一些尖利的东西,譬如唢呐,一下子嘹亮得让人难受。静秋如此小心翼翼地保护着自己,而老三却只是毫无保留地捧出自己的一颗心。在静秋回城的日子里,老三无时无刻不在关注着她,为她的生活、为她的安危担惊受怕。这是一个爱一个人会深入骨髓的男人,当他看见静秋因为做工而肿烂的脚底,他捧着她的脚,那样心疼地低叫;当静秋执意不去医院治脚伤时,他又冲动地拿出小刀划伤自己的手背;当静秋的妈妈知道了他们的事,叫老三在静秋工作落实之前不要再来找她时,他还央求着去打点水,帮静秋把脚底小洞中的煤渣掏干净上了药再走……
“一年零一个月”,这是老三需要苦苦等待的一段极度漫长的时间。凡是等待的事,都没有定数。因为该死的白血病,老三最终没能与静秋白头偕老。他选择了默默离去。即使在医院的如此亲密的一夜,他也没有占有她。他懂得一个男人的责任和担当。他对静秋说:“希望你以后结婚,生孩子,生女儿,女儿又生女儿,她们都长得像你,让静秋代代相传。”
爱到深处,一生一世怕是不够的,所以,老三问:“你有什么记号?告诉我,我好找你。”静秋说:“我头发林子里有一块红色的胎记,就在后脑勺上,头发遮住了看不见……”于是小说中最动人的一幕出现了:她散开发辫,把那块胎记指给他看。他用手拨开她的头发,看了很长时间。她转过身,看见他眼圈发红……
老三在遗憾之中走了,在他的日记本的扉页上,他这样写到:“我不能等你一年零一个月了,我也不能等你到二十五岁了,但是我会等你一辈子。”他把生前的日记、写给静秋的信件、照片等,都装在一个军用挂包里,委托他弟弟保存,交代说,如果静秋过得很幸福,就不要把这些东西给她;如果她爱情不顺利,或者婚姻不幸福,就把这些东西给她,让她知道世界上曾经有一个人,倾其身心爱过她,让她相信世界上是有永远的爱的。
世界上是有永远的爱的?让我想到一句经典的广告语:钻石恒久远,一颗永流传。
读罢全书,我的眼前浮现出老三和静秋隔河相送的场景。静秋居住的那个美丽的小岛,叫做江心岛,这只镶嵌于流水之上的眼睛见证了这出刻骨铭心的爱情悲剧的诞生和覆灭。“四面都是水,一条大江从上游流来,到了江心岛西端,就分成两股,一股很宽很大的,从岛的南面流过,当地人叫做‘大河’。另一股小点的,从岛的北面流过,当地人叫它‘小河’,就是学校门前那条河。这两股水在江心岛东端会合,又还原为一条大江,向东流去。” 江心岛多么像女诗人路也笔下的江心洲:“江心洲是一条大江的合页/江水在它的北边离别又在南端重逢/我们初来乍到,手拉着手/绕岛一周。”
江心岛因为有静秋,而对老三有如此特别的意义,他的愿望其实很简单,忽略性别的差异,让我想到了路也的另一首有关江心洲的诗——《木梳》。
“我带上一把木梳去看你
在年少轻狂的南风里
去那个有你的省,那座东经118度北纬32度的城。
我没有百宝箱,只有这把桃花心木梳子
梳理闲愁和微微的偏头疼。
在那里,我要你给我起个小名
依照那些遍种的植物来称呼我:
梅花、桂子、茉莉、枫杨或者菱角都行
她们是我的姐妹,前世的乡愁。
我们临水而居
身边的那条江叫扬子,那条河叫运河
还有一个叫瓜洲的渡口
我们在雕花木窗下
吃莼菜和鲈鱼,喝碧螺春与糯米酒
写出使洛阳纸贵的诗
在棋盘上谈论人生
用一把轻摇的丝绸扇子送走恩怨情仇。
我常常想就这样回到古代,进入水墨山水
过一种名叫沁园春或如梦令的幸福生活
我是你云鬓轻挽的娘子,你是我那断了仕途的官人。”
本文为头条号作者发布,不代表今日头条立场。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