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青春这棵结满果子的大树上，让我们最先摘到的是一颗青涩而又甜美的果子。这就是我们每一个人终生难忘的初恋。
第五章 无言的结局
一
第三天我们换了一家离车站比较近的旅馆。
吃过午饭，天空飘起了小雨，我们就呆在旅馆里。
“姐，我们来玩牌嘛！”
“姐，来嘛……!”
“姐，……”
小弟在桌子前不停的对影嚷着，后来连嘴角都翘起来了。
在冷清的旅馆里呆着，小弟就像一只关在笼子里的小猴子，不停的闹腾着。
但影却并不理会他。
也许对于我和影来说，玩不玩牌时间都一样的好过。
屋子两边各放着两张床，我和影将脚伸进被窝里，斜靠在床上。
我只敢用眼角的余光偷偷的瞧着她。
她斜靠着床，头微微向上仰，屋子里稍显微弱的光线将她的脸分割得恰到好处，洁白的脸庞，高高的鼻尖，小巧的嘴唇，因为只露出来一半的侧面，却给人留下了“犹抱琵琶半遮面的”的无限遐想。她苗条的身姿因为半躺着的缘故，显示出更加婀娜的曲线，略挺的胸脯微微的动着，又赋予身体一种灵动如飞的感觉。就像一朵细细的牵牛花在微风中轻轻的拂动着，暗香浮动，风采迷人。
她并不朝我这边看，但我却能感觉得到她的眼神，感觉得到她内心的火热。也许这就是爱的美妙与神秘吧。
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人也好像变得愚钝了。我什么也没有做，却一点也不觉得时间过得慢。
小弟一个人玩了一会儿牌，觉得没劲，扭过头来看了看我们。
“哼，你们别以为我不知道！” 他鬼灵精怪的冲我们笑了笑，“你们俩个在耍朋友，我要告你们的……”
“弟弟，你瞎说什么呀！”影赶快阻止着他继续说下去，一张脸顿时红得像熟透了的西红柿，显得有些不知所措。
“你不就是想打牌吗？”
小弟那点心思我还不清楚。
“可打输了怎么办？”
“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
“打输了就粘胡子，你说要得不？“
“咋个要不得？”
“不准耍赖哈！”
“谁耍赖谁就是小狗！”
一说到打牌，小弟的兴趣马上就上来了。
“快来搬桌子！”我对他说道。
屋子里有一张小桌子放在进门的一侧，要搬过来放在床中间的过道，三个人才好坐。
我掀开被子，准备下床。
这时，我发现影抬起头偷偷的看了我一眼。
她脸上的绯红还未煺去，洁白的脸上就像涂上了一层薄薄的胭脂，白里透红，粉中含羞。明亮闪烁的大眼睛，就像两颗宝石落进了深深的海洋里，在一刹那间就穿透了我的胸膛，把我的心深深地抓住了。
为了好玩，我们打吹牛。这种牌的玩法实际就是比点子的大小，谁把手中的牌先出完就赢，最后出完的就算输。
这种玩法的乐趣就在于你可以把手里的任何一张牌都假冒成你需要的点子，只要没有被别人揭穿，你就可以继续走下去。而且出牌的时候，嘴里要叫出你出的点数，很容易调动大家的兴趣，场面十分的热闹。
牌发完了，我先出牌。
我出了手里的一张单牌4，嘴角里却叫道。
“一个3！”
“再来一个3！”
小弟笑着出了一个3。
其实我手里握着3张“3”，小弟和影的手里不知谁拿着第4 张“3”。
“我也出一个3。”
影接着也出了一个3 。
这样，我们打出来的3 张牌里，至少就有两张牌是假的，也有可能全部是假的。但大家都没去翻对方打出去的牌。大家继续打下去。
轮到我第二次出牌的时候，我发现影悄悄对我笑了一下。
我知道她想说什么。
“我再出一个3”
我打出手里一张单牌7.。
轮到小弟出牌了，他稍稍犹豫了一下，却没敢去翻我的牌。
“再来一个3 ！”
他也打出了手里的一张牌。
我毫不犹豫的给他翻了起来，结果发现是一张8。
小弟悻悻的拿起了丢下去的牌。
“3个3 ！”
我将手里的3 张真实的3丢了下去。
“你哪里来那么多3哦！”
小弟马上把牌给我翻了，结果发现自己上当了。
“你刚才出的都是假的啊？”
他恍然大悟，睁大眼睛地看着我，对我佩服得五体投地。
其实他哪里知道我和影之间的默契。
我和影笑着相互偷偷的交换一下眼神，又装着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不一会儿，小弟的一张小脸脸就被我们粘满了长长的白纸条，看上去就像一个唱京剧的老生。逗得大家哈哈大笑。
时间在不知不觉中就过去了。玩得差不多了，我们去车站买了明天一早返程的车票。
从买了车票的那一刻，我的心里一下沉重了起来。往回走的路上，我们谁也没说话。
二
晚饭后不久，影便回到自己的房间里。
小弟静静的躺在床上翻着那副新买的扑克 ，明亮的灯光使得整个房间里显得空荡荡的，这看似耀眼的光芒透过窗户扑向沉沉黑暗，就像有人用自己的拳头徒然砸向了一块巨石一样无济于事，夜色依旧是那么的浓重。
“衷哥，”玩够了一个人的游戏，小弟显得有些寂寞， “我们一起玩玩牌嘛” 他对我说。
可我什么心情也没有，三天的时间过得真快，明天就要到了和影分手。想着这些天来我们在一起的情景，我的心里却充满了忧伤。
在这三天里，我们俩却从来没有单独呆在一起，都是和别人在一起。我有很多话想对影说，但却没有机会，过了今天，又不知什么时候能见面。
我走出了房门。
过道里很安静。影的房间的房门虚掩着，透出一丝亮光，照亮了小小的一片楼道。其实在我鼓起勇气走出房门的那一刹那，我的心里那团燃烧的火焰给楼道里的冷风一吹，一下变得摇摆不定的，但看到这缕亮光，我知道影还没睡，心里也又稍稍安静下来。
我推开了房门，进门第一眼我就看见影和衣躺在床上，她正前方过去约两米远的写字台上放着一台电视机里，正播放着一部香港电视剧，里面传出的男、女对话的声音十分的清晰，充满了整个房间。
可能我的脚步比较轻的缘故吧。我走到房屋正中，影才看见我，她没有显现出惊异的神情来，但脸却一下了红了，她十分白皙的脸颊看上去白里透红，娇艳、妩媚。
“我……。”刚一开口，先前想好的许多话却像在刹那间飞到了九宵云外，怎么也想不起来了，我一下怔在了那儿。
“你坐嘛！”影微微对我一笑，从床上直起身子来，坐在了床边，“刚才差点睡着了！看着她一脸的倦容，我想起了上午给她买的感冒药。 “你把药吃了没有？”我对她说。
“刚才进屋就吃了。”她穿上鞋站起来，看样子是要去拿热水瓶。我急忙走过去把水瓶提了过来。
她接过我手中的水瓶，朝盆子里倒着热水，冲我一笑，“差点脚也忘了洗，你怎么还不睡？明天六点钟就要起来！”
“我睡不着！”这时我心里稍稍安定些了，心里不知那里来了一股勇气，“我想和你说说话！”我急切地对她说道。
影听到这话脸微微一红，显出片刻的犹豫，但她马上又清醒过来了，“这么晚了，该休息了！”
“我想让你知道我对你的这颗心！”我把右手握成拳状，左手准备伸过去拉她的手，把那颗“心”放在她手里。但我的手还接触到她的衣袖，她就巧妙的躲开了，“你快去睡了……”
她的躲避让我一下感到十分的犹豫，我将自己的手缩了回来，不知所措地站在她面前，不知再说什么的好。但影也没有走到一边，就在我面前很近的地方，微微侧着头，一动不动。
此时此刻我虽看不清她的脸 ，但我能感觉出她的眼睛在暗处望着我，这两股目光交织在一起，。
“你还不出去！”，忽然一个温柔的女人声音在屋子里骤然响起，但这声音听上去十分陌生，这不是影的声音。
这会是谁的声音呢？
我不安的朝门边望去，可是门外空无一人，屋子里也只有我和她两个人，正在我感到十分奇怪时，屋子里又响起了那句要命的，“你还不出去！”
“嘻、嘻……”影忍不住笑了起来，快活的眼睛一眨一眨的，仿佛里面游动着两条活泼的小鱼。
“你还不出去！”她朝我努了努嘴。
当我朝着她努嘴的方向看去，眼前的一幕也让我忍不住笑了：原来正在上演的电视剧里一个年青的女子正将坐在她屋子里的不愿意离开的男青年请出去呢！。我刚开始听到的那两句“你还不出去”正是从那女子的嘴里说出来的。
“你还不出去？”影莞尔一笑，顺势就把我往门外推，“你该回去了。”
二
夜深了，我在床上辗转难眠，闭上眼睛时，影仿佛就在我身边对着我甜美的笑着，细长的睫毛盖住了她明亮的眼睛，发出迷离而又动人的光芒。可当我在惊觉中醒来时，耳边却只有小弟睡熟后发出的匀停的呼吸声，漆黑的夜挟裹着冰凉的寒气四处弥漫，身上的薄被在浸骨的寒意中，犹如一条丝巾，梦中那如沐春风的温暖和影一同消失得无影无踪，床边偌大的窗户更让我感到内心的是那么的痛楚，又像是一种难以摆脱的茫然。
虽然还没有分别，可那令人百转千回的离别却早已将我的心胸占据，千言万语堵塞住了我的喉咙，让我久久难已自抑。我起身来到了影的房门前，可房门紧闭，屋子里一片黑暗。四周静悄悄的。天幕低垂，只有一颗寒星不甘寂寞的在遥远的夜空中眨着小小的眼睛，是那黑丝绒布上镶着一粒的发亮的钻石。
屋子里静悄悄的，影也许是睡着了，但在此时此刻，我的心里却觉得她一点也没有睡，她是沉入到了一个五彩斑斓的梦境里了：温柔的夜色将她柔软的身躯轻轻的托起在漫天的雪花中飞舞，她不停地飞呀飞呀，越过了白雪皑皑的山岭和冰雪封冻的河流，在乳燕呀呀的啼叫声中，她又找回来了一个百花争艳的春天，你看她为自己的发现而感到多么的惊喜啊;，眼睛眯缝着只露出长长的睫毛， 像要把她满腔的喜悦隐藏起来一般，那洋溢在脸上的笑意啊，犹如一朵鲜艳的桃花在春风里摇摆。
而我就是那条在她身边寂寞流过的小溪，企盼着带着她缤纷的世界奔向远方。
是呵！我又怎么能把持自己啊！
我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了，可好像又没睡着，脑子里一直是乱哄哄的，五颜六色的景象在脑海里交替浮现着，不知何时，像有人在我头上用力地拍了一上，让我忽然惊醒了。
天依然黑着，寒气也更加浓郁了，一看时间，已经快到六点了，想着昨晚一夜的无望的守候，我就再也睡不着了，赶忙穿上衣服，来到了影的房门前。
屋内的灯已经亮了，门虚掩着，影斜着身子慵懒地躺在床上，神情显得有些茫然落寞。在我推开门进去时，她的眼神才稍稍有了些光彩。
“你怎么不睡了”，她话语虽是轻轻的，却有着一股真诚的关切，“我还说等会才来叫你们的！”
“你不用叫我都醒了呢？”，我的目光久久停留在她的脸上，心里装着的很多话语，却不知对她说什么。
影将身子往里挪了挪，我正对着她在床沿坐下。
她的身子微微曲向着内侧，身上穿着的一件毛衣刚好将她姣好的身材显露出来，一头瀑布般的长发柔顺地披在她的后背，她白皙的脸庞在其中若隐若现。我虽然看不到她的眼睛，但那由墙壁反射过来的光芒却像是由她的眼睛发出来的，飘散而又迷芒。她的周身散发出一种优雅、精致的气息，在整个房间里迷漫着，深深地让我沉醉！但在此时此刻，心里泛起的离愁好似一锅煮沸水般在我心里翻江倒海，虽然还没离开她，我却已经是愁肠百转！
“你没睡好？”她打断了我的沉思，这时影扭过头来，她随意地用手拢了拢挡住脸颊的头发，目光透出淡淡的笑意，却看出一股明显的倦意！
“你睡好了？”我十分茫然地看着她。
听到我的回答，她没再说什么。
“我回去就给你写信！”我找寻着她的目光，不能抑制自己的感情。
“少写些信，多花点时间在学习上。”影微微低着头，但她我能感觉出她的内心在动。
“我会的……”，我对她点点头。
“未来的日子还长呢！……”影匆匆的看了我一眼，又把头低下了。
三
当我们走出旅馆时，天色仍然是黑黢黢的。
半夜飘下来的冷雨淋湿了街道，在路灯的照射下，发出冷冷的光芒。寒风从茫茫的夜色中刮过来，像刀子一般割得脸上生疼，可这一切对我们好像都没有什么感觉似的，也许是心里的疼比这更重让我们忘掉了生理上的疼。我偷偷地看了影一眼，她正走在离我们稍前的位置，专注地看着前方。
“影，你走慢些！”
影也是一个近视眼，只是她度数不高一般都不戴眼镜，这让我十分担心她会在这样又黑又滑的地上摔倒。
“怎么慢得起来，时间都快到了！”
影仍然没有放慢脚步，“走快点，还来得及却给你们买上几个热包子带在车上吃！”
她的话让我心头一热。看着她显得十分坚毅平静的神情，我终于有点明白影还有着她果敢、刚毅的一面。这更加重了我心中对她的依恋，就在那一霎那间我觉得心里一沉，眼泪就不知不觉地滚出了我的眼角。
即使在这样寒冷的清晨，车站也不是一个冷清的地方，熙熙攘攘的人们挤满了狭小的候车大厅。一进入大厅就看见右边靠墙角一个小吃摊前挤满了人，炉子上坐着一个上下四格的蒸笼冒着热气，影放下手中的东西就走了过去。
不一会儿，她走了过来 ，将一袋热气腾腾的包子往我手里一塞，“你们进去排队检票！”，影站在原地轻轻地对我说，她看我的目光十分的异样，像一把刀似的简直要剜进我的肉里，看得我竟十分的不自在。忽然她毅然收回了自己的目光，飞快转过身往外走去，刚走上两步，她忽然回头对我大声喊道，“我再去给你们买几个热鸡蛋路上带着吃！她原本清亮的声音听上去竟有些嘶哑，却那么有力，高亢，引得几个路人也诧异的看了看她。随着说话声，她人就到了大门，单薄的身影就消失在茫茫的夜色中。
四
我本想守在原地等她回来，哪知她刚走开，喇叭里就传来一个冷冰冰的声音，请到云城的旅客到5号检票口检票上车，这个声音还没落，就看见很多提着包裹的人向一个地点飞快的聚拢去。
车站的检票口是可以折叠的铁栅门，出于安全的考虑，送行的人到这里就不允许再到里面去了。 这趟车是从都江堰开往雨城的早班车，坐车的想必都是赶时间的人们，很多人早早地就在这里候车了， 轮到我们检票，我才发现我们是走在队伍最后面的两个人，但直到这时，也不见影的踪影。我在检票口前站住了，回过头不停地向候车室大门处望去。
“你走不走？”检票的女人看了看我递在她手里的票，十分不满的看着我，语气生硬的催促道，“一车的人都在等着你们呢！”
她这样一说，我也不好怎么反驳，因为昨天来迟了，我们买的就是这趟车的最后两张票。我十分不情愿的挪着沉重的脚步向客车走去，当我刚一走过铁栅门，就听得身后传来“哗“的一声关门声，门就被无情的关上了。在那一刻，我不敢回头看。因为就在那恍惚间，我觉得那道冷冰冰的铁门无情的立在了我和影中间，将我们永远分开了。
客车里静的让人感到异常的沉闷，看上去坐在里面的人都和我一样有着满腹的心事。刚才还十分热闹的检票口只有几个人还站在铁门的另一侧，眼睛不住的朝我们这边张望，在朦朦胧胧的灯光下，看过去竟然有些虚幻而又迷离。
我的眼睛紧紧地盯着铁栅门，仿佛生怕在一眨眼的功夫，影就会在我的目光里消失了一样。
“来，快给爸爸再见！”
过了一会儿，一个女人的声音打破了这片刻的宁静。我回过头去一看，原来是一个年青的女人正把自己怀中的一个约一岁多的小孩抱在自己的膝盖上，将她的小手朝一个地方挥动着，那边一个青年人正朝车子这边挥动着手，小孩子不知是没有睡醒还是穿得太多的缘故，睁着一双茫然的眼睛，扭过头看着自己的母亲，不知为什么，她忽然“哇”的一声哭了起来。她的这一声莫明的啼哭，却像一片急雨打在我那本已十分沉闷的心上，在那一刻，我觉得心里有一个盛水的容器 “哗”的一声就在不知不觉中碎了，那清凉的水流一下灌满了我的心胸，不一会儿那流出来的清水就填满了我的眼眶。
车子终于起动了，它缓缓地驶出车站大门，行进在宽阔却又空荡荡的大街上，远处的天空已经呈现出微明的鱼肚白。
小弟不知什么时候早已放下了手中的包子， “我姐咋就这样不声不响的走了呢?”他神情十分不安地看着我，想从我这里找出点什么来。
我扭过头去，裹紧了身上那件崭新的棉衣，不让他看见我脸上的泪痕。
只是在那一刻，我的眼泪却流得更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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