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NANA是在一次旅途中认识的。
因为长久加班加点的工作让我不堪重负,所以决定出去散散心缓解压力也算给自己放个小假。我们一见如故,聊了几句就感觉像是失散多年的兄弟姐妹似的。也许是因为大家都来自南方,性格又干脆直爽的原因,说起话来完全不觉得生疏。
和NANA一起的是C先生,身材颀长,气质出众。C先生全程的话都不多,但是NANA一路孜孜不倦的说话的时候总是能听见他耐心的回答,看到他眼里的温柔与宠溺。
“我们今年十一月结婚,而这场婚礼,我们准备了十年。”话音刚落,NANA狡黠地伸出左手,无名指上的铂金戒指在夜里熠熠生辉,如她美丽的双眼一般,闪烁着光亮。
她讲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故事,关于C先生,关于NANA。
NANA来自成都,C先生来自哈尔滨,一个长在温暖潮湿的南方,一个住在千里冰封,万里雪飘的北国。本是完全没可能有所交集的两个人,在NANA十五岁这一年,开始了后来人生的彼此牵绊。
2005年NANA初中毕业,经过努力再加上发挥超长,她被当地重点中学奥赛班提前录取。NANA的父母十分高兴,兴致来潮决定带她去北京旅游,当做奖励。这让NANA极其兴奋,除了兴奋还有感动,因为NANA出身在普通家庭,生活条件并非优裕。父母能在当时提出这样的奖赏,是不容易的。
就在北京,在首都人民,在毛主席的见证下,十五岁的NANA与十六岁的C先生遇见了彼此。
在北京的最后一天晚上,NANA跟妈妈闹了矛盾。她想趁着晚上去世贸天阶看夜景,正好当时的地方离那儿不远,妈妈却坚持,逛了一天要回旅店整理行李明早回家,不允许NANA再乱跑,爸爸站在旁边不好插话,看妈妈语气强硬,态度坚决,只好安慰NANA还是乖乖回去,晚上外面也不安全。
NANA无法理解妈妈这么不尽人情,也埋怨爸爸关键时候不站在自己这边,越想心里越生气,青春期的少女难免个性强烈,脾气暴躁,NANA撂下一句“你们不去我自己去。”掉头就跑,撇下站在原地震惊的两人,不顾从她身后传来的焦急的呼喊。
正值天色将晚,华灯初上,世贸天阶霓虹耀眼,超级大屏幕上投映的图像更将这里衬得繁华,人们尽情的享受着这热闹起来的夜色。
NANA当时是故意想让爸妈担心自己,也好出出气的,可是NANA气得急,根本没来得及想走丢了会怎么办这种可能。当她将这里转了一圈,过完瘾,玩兴尽止后,准备联系父母时,才发现附近根本没有公用电话亭。
当然事情总不会这么糟糕的,NANA想到了跟来往的路人借用手机,然而不幸的是,路人们并非都那么通情达理,善解人意的。NANA尝试跟衣着时髦的漂亮阿姨,匆忙赶路的西装大叔以及看起来面慈心善的奶奶请求帮助遭到无情拒绝以后,她开始意识要事情变得糟糕了。
“借个手机而已,难不成我会趁其不备在他们手机里安个芯片盗取他们个人信息,查取信用卡纪录,恶意诈骗啊?那时候人与人之间的信任呢?何况我十五岁的时候还那么可爱。”NANA翻了个白眼,评论着她当时的遭遇。
NANA站在世贸天阶的超级大屏幕下,在她心情极度低落又慌张焦虑的时候,C先生出现了。
“他穿着白色的带字母体恤,浅蓝的七分牛仔裤,就那么的朝我走过来。”NANA给我形容道,“你知道吗,当时的他也就十六岁,但已经出落成一个有模有样的少年了,哎有句古诗怎么说来着‘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这是我如今能想到的能给那时的他最好的描述。”
NANA成功向C先生借到手机,成功的联系到了父母,她听到爸爸因为激动而颤抖的声音以及妈妈在一旁焦急询问的插话从电话那头传来,突然委屈的掉下眼泪,哭了起来。而站在一旁的C先生面对NANA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束手无策,笨手笨脚的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只好安静的陪在她身边。
NANA擦干眼泪把手机还给C先生,当她抬起头看他时,C先生的表情就像是在说‘其实我很想安慰你但是我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你’这种欲言又止的纠结让NANA觉得又可爱又好笑。
“这时超级大屏幕上的图像换成了海洋,一只巨大的蓝鲸正游在他的头顶,我当时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变得那么有文化,我竟然想到泰戈尔的一首诗,是这样的‘生命犹如横渡一重大海,你我相遇于同一艘窄船’是的,我当时就有一种他就是我生命里与我同渡大海,共登彼岸的那个人的感觉。”
原来C先生也来北京旅游,与NANA不同的是,C先生是一个人。在多年之后,NANA一个人走过了很多大山大水,看遍了无数星辰湖泊,她才意识到,这种并不孤独的独自旅行,最开始是C先生让她了解的。
NANA的爸妈一直都在附近找她,当他们看到她时,根本就没有多余的心情去责骂她,妈妈跑过来抱着NANA一个劲的自言自语:“你先人板板啊先人板板……”
那天晚上,作为对NANA冲动鲁莽的惩罚,她被关在旅店的卫生间里面壁思过了三个小时,可是她却觉得这是她看过的最有纪念意义的夜景。
在NANA被父母带走前,NANA鬼使神差的问C先生:
“你的手机号我可以留着吗?”
NANA与C先生的缘分便是从那时候缔结的。
NANA记得,她给C先生发的第一条短信是:“你好,我是NANA。”
NANA与C先生在各自的城市完成学业,虽然两人相隔大半个中国,但感情却没有因为距离而有所退减,彼此间建立的友谊反而愈加牢固。NANA高中开始住校,刚开始完全不习惯这种自己照顾自己的生活,日常起居,人际交往处理得一团糟,NANA性子偏冷,不喜欢主动跟人说话,只有跟NANA相处久了才会发现她其实是一个十分具有幽默感的女孩子。新同学们看NANA独来独往也不敢上前打招呼。就在那一段时间C先生给了NANA很大的安慰,虽然C先生不擅长嘘寒问暖,但总是会拿捏恰当的给NANA信心跟勇气。而NANA也在那一段时间里迅速成长为一个凡事都可以独当一面的坚强独立的姑娘
叔本华说过,当一个人独处的时候,他才可以完全成为他自己。
NANA文科好,但却一腔孤勇的奔去了理科。C先生问过她为什么选择自己不擅长的理科,NANA却淡定回答因为自己要迎难而上,这才是她的风格。
可是她却没有说过,她希望能像C先生一样,有颗聪明的头脑,理科分数总是可以那么漂亮。
NANA其实很机灵,很多女孩子都不擅长的数学她总可以考出优异的成绩,但物理却是她始终扶不起的阿斗,这跟最拿手物理的C先生完全是两个极端。
她高二那年给C先生写过信,她说现在很多人都摈弃了纸笔的交流方式,短信电话寥寥几句根本就无法描述真挚的感情。在信里她会说些自己生活学习上的小趣事,也会吐槽自己遇到的无法理解的事情,还会偶尔讲讲自己未来的梦想,NANA曾说过希望能考上海的大学,嫁到上海去。C先生却十分不解为什么一定是上海,NANA说她很喜欢上海外滩的夜色,繁华热闹也孤独,燃亮整座上海的灯火,就像一艘豪华的游轮,而且她最爱的,是上海新年夜里的烟火,总能看得她热泪盈眶。 而且她喜欢大海,她说她艳羡能面朝大海,春暖花开的生活,没有什么比这更自由。
NANA的口才很好,说话常常一针见血,一语中的,还擅长给自己找理由,把人绕得云里雾里,无言以对。
用C先生的话形容NANA就是:“总是爱胡说八道,但是很可爱。”
C先生会给NANA寄书还有CD。NANA十五岁开始喜欢读三毛,爱听王菲。她相信“天地万物的来和去都有自己的时间。”也爱哼着那句“但愿你做的每一场梦,不会一场空 。”
C先生升入高三以后,他们的联系渐渐少了起来。NANA不愿意主动去叨扰他,但是心里难免会有点空落落。
2007年C先生高考稳定发挥,被上海一所著名大学成功录取,NANA为他感到十分高兴,就好像她自己考到了上海一样。
C先生跟朋友毕业旅行,NANA只能知道他从一座城市到另一座城市,她曾在一本书上看到过一句话“世间每一个明亮而欢乐的时辰,我总会猝不及防地想起你。”NANA很想知道,当C先生走到某一处风景的时候,是否有那么一个美丽的时刻,能想到自己。
而紧接着步入高三的NANA情绪却十分不稳定,因为家人对自己要求过严,甚至苛刻,学习氛围紧张以后,无形的压力使得NANA在生活上渐渐感到力不从心,随时会发脾气。因为寄宿学校,无法随时跟父母沟通,缓解情绪,她个性本就倔强,凡事不爱低头,NANA在学校跟很多人有过争吵,那一段时间她每天拼命做题,晚上经常失眠,跟好朋友有了嫌隙,也没有心情处理。
这其中,就包括C先生。
NANA生C先生的气,因为他顾着忙自己的事情开始忽略她的心情,NANA觉得在她最需要鼓励的时候C先生却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但是C先生尝试过给NANA建议,希望她能合理处理人际关系跟生活学习。
女人心海底针,C先生哪里知道NANA只是想听一些暖心的话而不是他理智的分析与刻板的意见。NANA埋怨C先生不解风情,而C先生因为太忙实在没有时间去考虑NANA。NANA负气的不想跟他联系,C先生却以为NANA只是想一个人静静,就没有再过多的打扰她。
所以从2007年的冬天,他们开始冷战。
这期间NANA做了整套整套的考题,喝了不计其数杯咖啡,C先生参加了一次又一次的比赛取得了相当不错的成绩,每一次成功都能够漂亮的写进以后的简历。
他们的冷战持续到了2008年,准确的说,是2008年的5月12号。
那天下午NANA正坐在教室里拿出课本准备上课,当她埋头正解卷子上最后一道数学题时,整个教室,甚至是整栋教学楼都开始不安的晃动。紧接着是来自周围同学的尖叫声,以及讲台上老师故作稳定的呼喊声。用了两秒钟,NANA反应过来是地震,但是无处可逃,她强迫自己镇定下来,躲在课桌旁边,全身颤抖,冷汗直冒。
等到没有震感之后她随着在楼上的学生一起奔跑到操场集合,她说那时候她感觉就像是回到了烽烟四起,战火封锁围城的年代,回头望去全是逃难的人们,而在这慌张恐惧的人群里,却没有一个可以牵手共同逃避,安抚她的惊慌失措的人。在那一刻,她想到了C先生。
学校临时停止上课,能回家的,尽快联系家人,不能回家的,学校安排临时避难场所。NANA跟随同学惶惶恐恐地回到宿舍收拾东西,当她拿出放在枕头下的手机时,除了看到父母给她打的几个未接电话外,一路往下按,消息通知全是来自C先生的未接电话与未读短信。
2008年5月12号下午2点35到4点40,C先生一共打了52个电话,发了15条短信。
NANA永远无法想象出那时候的C先生有多慌张,连C先生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
在距离成都两千多公里的上海,C先生本来一如往常的去上他周一下午的高等数学,就在快上课的时候整个大教室有了微弱的震动,紧接着一片哗然。本来C先生是没有太在意的,可过了一会儿不知是谁突然喊出一句:“是四川发生地震了。”他的心就在那一刻骤然有了悬在空中的感觉。
C先生一边告诉自己冷静,一边掏出手机拨打NANA的号码,电话那边一遍一遍的重复着“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更让他感到不安,即使他一直提醒自己NANA可能只是没把手机带在身上,也丝毫没有让他放下心来。
C先生翘掉下午的课,一遍一遍在网上搜索最新的消息,企图从众多伤亡人数以及受灾地区中排除成都,排除NANA所在的任何地方。
成都距离汶川映秀镇仅仅七十多公里,他实在无法说服自己,NANA会安然无恙。听不到NANA的声音,他完全不能安心。
直到晚上十点,NANA终于回了C先生电话,她轻松的告诉他自己已经回家,成都很安全,自己一点事情也没有,而这么晚才回他电话,是因为地震的原因导致信号太差,无法将电话打出去,也不能及时接听到来电。
C先生在电话这边突然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两人沉默了好久,就在NANA以为信号不好,想挂电话的时候,终于,NANA听见C先生偏低偏冷的嗓音从电话那边传来,他说:
“我好担心你,担心得都快疯了。”
2008年NANA参加高考,她没有去到她梦想的城市,也没有留在她从小长大的城市,带着行李,只身前往中国的江城,武汉。
就在这一年,十八岁的她,再一次见到了C先生。
C先生特地来了武汉,带着满身的风尘,为了见NANA一面。十九岁的C先生已经褪去了年少时眉眼间可见的稚气,替代它的是更加成熟稳重的气质,他有着北方男孩子挺拔的身高,却带着南方男孩子儒雅温和的公子气。
彼时的NANA已经出落成一位亭亭玉立的少女,皮肤白皙,五官标致,典型的南方姑娘,留着又长又直的黑发,穿着白衬衫牛仔裤运动鞋,从头到脚的年轻与青春。
当C先生站在NANA的面前时,NANA鼻子一酸,差一点冲上去紧紧的拥抱他。
NANA记得他们一起看的第一部电影是宫崎骏的《悬崖上的金鱼姬》,她最感动的是波妞费尽全力逃脱魔法师父亲的掌控,在海上掀起波浪潮生,不顾生死,仅仅是为了去见一个人。
NANA记得他们一起走过武汉长江大桥,夜晚的江边霓虹耀眼,灯火璀璨,错综复杂的光照在C先生脸上,让她想起王菲唱过的一首歌:“当天整个城市那样轻快,沿路一起走半里长街…剪影的你轮廓太好看,凝住眼泪才敢细看。”骤然哽咽。
NANA记得她在音乐喷泉前趁着水浪喷出时对着C先生放肆的微笑,以及她牵着C先生的手在随时不知水会从哪儿喷出来的广场上像小孩子一样的奔跑,她一直以为像这样无聊的游戏,C先生一定不会配合。
他们仅仅相处了短暂的五天,在机场跟C先生告别时,NANA说她并不认可梁实秋在《送别》里的那句:“你走,我不送你,你来,大风大雨我都去接你”
她说她嫌麻烦不去接人是因为她知道他始终会来,而她即使要忍受着离别带来的痛苦也一定要去送行,是因为她害怕这个人她再也不会见到。
NANA对C先生说:“我真的很害怕,我很难才能再见到你。”
C先生将瘦小的NANA揽在怀里,轻声跟她说要好好照顾自己。
NANA到那天才懂得那句“医院的墙比教堂听到更多虔诚的祈祷,机场比婚礼的殿堂见证了更多真诚的拥抱。”
从2009年开始,NANA去了很多座城市,她一边兼职赚钱一边旅行。她希望像C先生一样去过很多地方,她收集了许多火车票,学业也完成得出色,而最让她感到骄傲的,是她终于下定决心去了哈尔滨。
2010年1月24号,NANA踏上了北上的列车,北国冰雪的严寒也无法风冷她灼热的心。
28个小时,从南到北。NANA在火车上看着窗外湖北的江在夜晚的灯光下显得那么扑朔迷离,波光粼粼摇曳生辉的江面晃晃悠悠地使让她回想起来了跟C先生走过来的这些年,时光好似在窗上铺展开来,NANA仿佛看到了十五岁的自己。
到达哈尔滨是在晚上六点,当她拉着行李箱从出站口走出来时,她深深的吸了一口北方的空气,努力让自己习惯当地的环境,就好像以后的自己会在这里生活一样。
出站不远处,她看到了C先生。
他穿着黑色的羊绒大衣俊挺的站在哈尔滨的寒风里,犹如一棵玉树一般,丝毫不受周围冷得直抱怨的过往人们的影响,NANA缓缓的向他走去,生怕走快一点他就会从眼前消失,她忍不住在心里想:“这是谁家的小伙子啊,怎么可以长这么好看。”
C先生接过她的行李,牵过她冰凉的手放进他温暖的口袋,NANA本来平常在C先生面前有很多话,却在那时候觉得不论说什么都会打破此刻的美妙。
NANA在那之前从来没有见过大雪。
温暖的南方即使最寒冷的时候也是零上的温度,C先生跟她讲过,雪花落下的哈尔滨美丽得就像童话,整个中央大街和索菲亚教堂在冬夜的雪里比电影里的White Christmas更加动人。
NANA与C先生的第一个亲吻就是在中央大街的鹅毛大雪里。
橱窗里摆满了精美的小人,转动的水晶球神秘得好似能够预知未来,来往的行人脸上浮现着幸福的微笑,装潢华丽的店面,琳琅满目的商品与耀眼明亮的街灯将中央大街点缀得热闹而温馨。
NANA觉得即使是安徒生童话里卖火柴的小女孩走在这条街上也会被这迷人的景象吸引住,短暂的忘记忧伤。
这时候天空中飘起雪来,在路灯的映衬下如同会跳舞的白精灵,旋转,旋转,永远不会精疲力尽。雪越下越大,步行街上很快铺上一层白毯,更像是童话里的场景。NANA开心得欢呼,在漫天的雪花里旁若无人的转起圈来,一边转一边叫着C先生的名字。
C先生看着在大雪里自得其乐的NANA,不自觉的浮起笑意,好像时光回溯到了自己十六岁那年,他看到了那个张扬鲁莽的少女在自己面前肆无忌惮的大哭,一点形象都没有。
从小到大他身边有很多想要与他亲近的女孩子,她们都有着不同的性格,娇气,柔弱,恬静或者温和,可现在他回想起来,总觉得她们都只长了同一张脸,早已经记不清她们本来的模样,而NANA却在他的脑海里愈加清晰起来,她生气的吐槽,开心的大笑,难过的低头,说再见时的不舍都一笔不落的刻在了他心里。
中央大街上灯光斑驳陆离,橱窗里传来旋律优美的音乐,孩子在街上兴高采烈的奔跑,马路两旁的树灯连成一片灿若星河,C先生觉得这是他见过最美的下雪天,NANA银铃般的笑声将这寒风凛冽的雪夜变得充满诗意的温暖。
他慢慢的走向还沉浸在这鹅毛大雪里的NANA,对上她明亮美丽的双眸,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的时候,低头吻住了她。
这时候身旁装潢复古的音响店里应景地响起一阵熟悉的歌声,中岛美雪用她清亮动人的嗓音唱道:“今年,最初的雪花,向我俩靠近,在眺望着的这个时间里,充满了幸福的喜悦,没有撒娇和脆弱,只是,爱你,打从心底爱你。”
美好得如梦境般的不真实,NANA很配合地闭上了眼睛。
2010年的冬天,NANA与C先生终于走到了一起。
C先生大学毕业后,他留在上海顺利找到一份条件十分优越的工作,NANA继续在校念书,全心准备考研。他们几乎没有时间能够联系彼此,甚至一年只能见对方一面,每次NANA给C先生打电话不是开会就是出差,C先生找NANA的时候她不是上课就是自习。
NANA心里想,这真够叫人放心的,一对完全没时间去劈腿的情侣
他们疯狂的想念彼此,却又屈于时间与空间的阻拦,只能在自己的城市假装过着有对方的生活。有一句话是这么说的:“我多想拥抱你,可惜时光之里山南水北,可惜你我之间人来人往。”算是对长期分隔两地的他们最贴切的形容了。
两年时间里,C先生工作趋于稳定,一步一步的升职,NANA在每个通宵达旦的夜里想起C先生总能马上全身又充满了力气。NANA曾在多年前一部纪录片里见过阿拉斯加州费尔班克斯的北极针叶林极光,整个天际充斥着绝美,弯曲的明暗光线,如梦如幻,遗世而独立,NANA坚信,在她无数的仅有微暗灯光的黑夜里,C先生就是她的极光。
2013年NANA如愿考到上海读研,并且搬进了C先生在上海的家。那两年是她最幸福的时光,弥补了八年中他们生活里种种聚少离多。
虽然没有按照她梦想的方式去到上海,但这一路跌跌撞撞,绕了些弯,换了些道,终于还是走到了她想去的地方,梦总是不会老的,只要你心有远方。
NANA读过最悲伤的诗是来自北岛的《波兰来客》,其中有这么一句:
“那时我们有梦,关于文学,关于爱情,关于穿越世界的旅行。如今我们深夜饮酒,杯子碰到一起,都是梦破碎的声。”
她认为世间最大的无奈,便是对曾梦想要做的事情的放弃,这其中需要多大的牺牲,才能将自己对未来美好的期望一一推翻,需要多浓烈的绝望,才能将自己热忱绘好的蓝图一一撕毁。
所以她觉得骄傲的是,诗与远方她都没有辜负,爱一个人她也爱得忠诚。
NANA喜欢徐家汇教堂里唱诗班的庄重以及做弥撒的虔诚,也喜欢远远的观看夜幕下的外滩十八号,她不厌其烦的走遍了南京路每一个角落,在东方明珠下挽着C先生看霓虹映照下的黄浦江。
NANA最爱上海的冬天,有着西欧式的建筑景观又暗含中国式的文化内涵。圣诞夜总是能碰上下雪,整座城市张灯结彩,温馨的唱响Merry Christmas,他们在新年夜的钟声里亲吻对方,在漫天烟火里紧紧的拥抱在一起,新年的第一天醒来,窗外堆满厚厚一层白雪,身旁的C先生握着她的手安静的熟睡,这是NANA觉得最幸福的事。
风景美好,可以慢慢欣赏,但爱一个人,却要只争朝夕。
2015年NANA在上海找到工作,她跟C先生才算是真正的稳定下来。刚开始她工作太忙,无暇顾及其它,C先生总能抽出空把饭菜做好留在冰箱,每晚回家NANA一倒沙发上就能睡着,每次醒来总会发现自己躺在温暖的床上,C先生已经做好早餐,留下字条。
NANA说,她喜欢的恋人的相处模式就像陆忆敏的诗《风雨欲来》描述那样:“那是在最平静的日子,我们好久没有出门旅行,没有朋友来到城里,喝掉我们的这瓶酒,有人来信,谈他清淡的生意,有人用打印的卡片,来祝贺生日。你已在转椅上坐了很久,窗帘蒙尘 ,阳光已经离开屋子,穿过门厅回廊,我在你对面提裙,坐下,轻声告诉你,猫去了后院。”
她喜欢诗里形容的二人世界,表面平和,暗里却激烈,像是先吹来一阵和煦的暖风,再吹来一阵疾风。也如同她在春雨时节听到张玮玮的那首《米店》:“三月的烟雨飘摇的南方,你坐在你空空的米店。”这一句时,从书中抬起头,恰好对上C先生温柔的目光。平静却无可言喻的美好,是的,就像宿命一样。
NANA说,当她看到C先生在厦门鼓浪屿的海边对着她单膝跪下的时候,迎着海面吹来的海风,在满目瑰丽的夕阳里,她的眼泪猝不及防的汹涌而出。在那一刹那,这十年光阴犹如放映幻灯片一般在她眼前一一浮现,她从来不知道她会这样的爱一个人,自她年少一路走来,从来不曾更改过。她仿佛看到了十年前那个在世贸天阶大屏幕下向她走来的少年,历经十年漫长的岁月,穿过时光的洪流,穿过世间拥挤的人群,怀着一颗用力跳动的心脏,捧着满腔的热和沉甸甸的爱走到了她的面前。
十年来,她与C先生更换着不同的城市生活,却总是千里之外的相隔,云和海分居两地,人和人相聚别离,可是一步一步的翻山越岭,她还是走到了他的身边。
NANA与C先生比我早一天离开北京,我想这里对他们来说,一定有着特殊的意义。我们总觉得自己抵不过强大的时光,青春与梦想在它面前都显得那么渺小,有人会心接受命运的安排有人还在负隅顽抗,众生百态,每一个认真的选择都应该被尊重,每一个值得的结局都应该被祝福。
在返程前我去了一趟世贸天阶,如今的这里比当年更加的美丽繁华,每一个角落都藏着故事,当我走到大屏幕下时,我似乎也看到了那个温润如玉的少年与一腔孤勇的少女,在大屏幕的光里,这里变成一片蔚蓝的海洋。
在那一刻,我突然想到了一句话:
所爱隔山海,山海俱可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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