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后,也就是青丘国大定元年的十二月癸巳日,转眼间即将奔向新的一年,举行完一切的誓师仪式,王师便开始踏上了出征之路,旌旗开道,粮草辎重殿后,战鼓雷鸣,大队人马浩浩汤汤。
说来,我和崇刚哥竟然不知不觉地在这里待了近一年的光景了,现在想起来之前抚谷镇发生的事情却依然历历在目。
果然是个好天气,乐游原的天空湛蓝无比,像是辽远的海水翻腾上去,抬头望去,不见一丝云朵。到了冬天,这里却比抚谷镇不知要冷多少,干涩凛冽的风,像人用砂纸在你脸上不断摩擦,产生针砭一样的疼痛,可是奇怪的是乐游原的植被却依旧还是郁郁葱葱,看似并未受到节气太大的影响。
天高风紧,空气清新,那感觉像踏足在高原之上,将士们高唱战歌:
鹿蜀鸣兮金鼓震,
壮士激兮忘身命。
被兕甲兮旌蔽日,
挥长戟兮彀强弩。
真是振奋人心。
出征丧失大王僖延御驾亲征,这次是青丘国的少有的一次主动出师讨伐羽翅国,鉴于之前的经验和教训,大后方是首要重视的,因而大王派庶四子,如今的皇太子僖皝留守丧失谷,银执大人负责辅佐皇太子和都城内外的防卫,全国各地将军府也不闲着,强力戒严,绝不能任由国内羽翅人的余孽肆意妄为。
另外前线方向,肥遗为奋武将军,不廷胡余为平狄将军,六首蛟为水路翊军将军,齐帅甲士三万精锐甲士,开赴清水河谷。
另有犰狳之徒掌虫蝗之灾,有顽蛇之类掌病虫之灾,有闻膦之属控其狂风之灾,有长右之流司其洪水之害,有鱄鱼之别司天旱之灾。
除此之外,作为出战规模最大的一次,军中还接纳了青丘国一些藩属国友军,丈夫国、女子国、蜮民国等国赫然在列,各司其职。还有,一些散居各地的奇人异物也加入了行伍。
像猾廆人脸猴身,身披猪一样的鬣毛。早就之前听说,他们一般是蛰伏在丧失谷的群山之中,这次也加入了青丘国的战队之中。此次他们人数众多,而那墨黑长的猪毛在风中猎猎飘荡,如同黑色旌旗一般威严肃穆。他们紧紧跟在青丘国自有军队后面,边走边叫,声音短促诡异,像是砍伐后山树木时发出的声响。大概是因为许久没有从洞穴出来散心的缘故,他们庆祝欢呼的方式有些独特。
再有就是蛊雕,我在绫绮殿时曾经翻阅过书架上的《鹿吴山考物纪》,上面画着的这种生物正是蛊雕。 书上说它们“其状如雕而有角,其音如婴儿之音,是食人”。我看它们也确实如此,长着雕一样的长喙,生有羚羊一般的独角,随军之时不时发出凄厉的声音,瘆得慌。浑身金钱大小的黑黄交错的圆斑,吃人听说从来不会细嚼慢咽,都是一口整个活吞。听罢,羽翅国人也许会害怕吧!
另有巴蛇,由于嫉妒狍鸮的才能,便苦练本事,练就了吞象之能,为的是不输给狍鸮。不过那些象骨都是三年以后趁人不注意的时候偷偷地吐出来,因为它们怕人说是贪吃鬼。三年排泄一次,还不让人看见他粪便的颜色,真是自大且害羞的家伙! 到时候和羽翅人较量之时我将有幸一睹其能耐大小。
那么,这些空中飞着的细小动物都是些什么?而那寄住在猾廆毛发间细小蠕动着的白色虫子又是什么呢?
可别小看这些家伙,空中这些长着四只透明翅膀的类似菜虫的叫作蜚蛭,他们可是青丘国的探子。而那些蠕虫,都是些叫作蜅虫的家伙,身长约有三寸,而其头只有我们的大拇指一般大小,虽然个头很小,但是本领却很大,它们联合起来,一旦进入到羽翅的国境,我保证羽翅人赖以生存的树木草本一个不留,全部被吃光。这个是在《楥翼山考物纪》记载着的。
以如此阵势征讨羽翅国,在青丘国近一百年以来的历史中还是第一次。此战若能成,其影响便是青丘国再也不用提心吊胆,提防着什么时候羽翅人又来偷袭了。我也可大功告成回去咯。
有兮兮的引领才能到达那个入口,然后施法,方能以最快捷方式让这三万人进入到羽翅国境内。兮兮坐在暗黑的车厢内,外面的光按照之前他交代的不能投进来一点,不然的话他若受伤,此次征伐便可能受到很大制约。
终于来到了几个月前我被羽翅人掳走的地点。我把手透过一点缝隙伸到车厢里,兮兮在我手中画了一个有缺口的金色的圆,然后在我耳边把上次说给我的术语又嘀咕了一遍,我熟捻于心。回过头来我将那手掌张开正对前方,口中念念有词,于是眼前果然出现了一扇宽廓的金色大门,并没有矗立在地上,而是悬浮在不算高的半空中。这时候两侧高大的植被的叶子都不约而同地卷曲起来,形成了一个个神秘的圆筒,和上次看到的是一模一样的。
羽翅国世界的入口可算是找到了。
金门处往下投下一段斜坡着地,三军在丧失大王的带领下,秩序井然地踏上了这斜面,迈过那道金色的门槛,潮水般地涌进了那个只存在于世代可怕想象之中的国度中去了。
骑着鹿蜀的大王在金光之下拉下一道黑色幽长的背影,并且渐行渐远。前方的军队如同被阳光逐渐熔化着的方糖一点点消失而去。
这一次恐怕要在整个青丘国的历史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了,自占领了别国在此地建立新的青丘国以来,历时千年,虽说和羽翅国的战争有大大小小的无数次,但是这一次绝对开天辟地——三军深入腹地,四方诸国、能人异物云集响应,更有咸平人助其破解羽翅国之入口,直捣黄龙——这是青丘国自灭亡大戴国以来亘古未有之大战事。他们着实应该好好庆祝一番才是。
这时,我听到大王和李崇刚在前方高声叫我,这才晃过神来,注意到我因为太过沉溺于这身披金光的军队出征的壮观场景,却不想此时我已经落后了他们一大截。于是我“策马扬鞭”,喊了声“来了”,便径直飞速赶上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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