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仅仅是我的一厢情愿吧。”
他器械地行走着,好似双腿并不属于他。
他的脑海里一片空白,只能从尖锐的杂音中分离出细碎的言语。
“这不能怪她,感情在死亡面前不足为道。是我自以为是了。”
他无法分辨这到底是不是自己的声音。
眼前一片灰暗,像是从未被阳光照射过,冰冷刺骨。一切都模模糊糊,看不真切——自他再次睁开双眼。
他只好将仅有的精力,都投入在回忆上,想弄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弄明白眼前陌生的世界。
慢慢的,似乎一切都有了眉目。
他想起了他们的海誓山盟,想起了父亲的斥骂,想起了她悲伤痛苦的面容,想起了二人长久的拥抱,想起了楼顶凛冽的寒风……
“她,还活着。”
眼前看不清面孔的一个个身影,像风一般穿过他的身体,让他觉得头晕目眩。
最后,他脱离了人群,沿着依稀可辨的街道行走。
“冬天……么?”
他逐渐辨认出事物的轮廓——阴沉的天空,灰白的树木,喧嚣的人群,飞驰的车辆……
就这样,他游荡着,没有目的,没有尽头。
直到一抹鲜红跃入视野。
他认得那抹颜色,那是她红色的头绳,就系在她乌黑的发间。她曾有着美丽的眼睛,有着温暖的笑容,但是——她没有家。她的身世就和她的美丽一般扑朔迷离。
父亲极力反对。如同风暴一般的责骂与批判蹂躏着他年轻稚气的内心。他从来没有辜负过父亲的期待,可这一次……他根本没有预料到父亲会如此愤怒。
为什么?
或许这话他从不该问。从他记事起,便有人告诉他该做的一切,即使他心怀疑惑,即使他充满抗拒。
但这是他生命中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做出反抗,只是输赢,再也不重要了。
他不自主地跟着那灰暗世界中唯一亮丽的色彩,迈着沉重的步伐,行走在摇摇欲坠的世界里。
可无论他怎么追赶,那道红色都若即若离。
“来世再见。”
他已不记得自己是用什么声音说出的这句老套的道别。只剩下耳边久未消散的呜咽与哭喊。
他曾听说,人死后会因执念化为游魂在世间游荡,如今他发觉自己的内心空空如也。
他没有仇恨,因为他不知道恨谁;他没有后悔,因为他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他没有悲伤,因为他不知道该为谁悲伤;他没有执着,因为他不记得他曾经的执着。
“如有来世……”
他恍惚地走着,不知走了多久,不知走了多远,直到他的身体变得轻盈,直到冷风将他吹得跌跌撞撞,直到他的感觉逐渐消失,直到,他的视野里一片黑暗。
他所追寻的那抹鲜红,随着视野昏暗下来,终于消失不见。
倏地,他明白了。
没有来世。
黑暗带走了灰色的世界,也带走了耳边的嘈杂,带来了永恒的寂静与冷漠。
他踉跄着,没有目的,没有方向……
突然,他的视野中忽现一个微小的亮点,如此醒目,如此明亮,像是漫长隧道的出口,亦或是……火光?
他感觉到,有一股温暖向他袭来,微弱,却真实存在。
那就是方向,是他前进的方向。
他拼命向它奔去,尽管那个亮点忽左忽右,忽上忽下,飘飘悠悠,仿佛随时都有可能幻灭,可它确实越来越大,越来越温暖,越来越明艳。
映在他眼中的,那个亮点,已经变得像一朵火红的,在冬日寒风中摇曳盛放的花朵。
他不断靠近,靠近,没有任何思考,只凭借着本能,不断前进……
就在那一瞬间,火光亲吻了他的双臂,将他拥入了光明中。他还没有触碰到鲜红的花瓣,却已感受到它的炽热。
他像一支划燃的火柴,迅速地化为了黑色的灰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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