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望在左，恶魔在右.jpg
文/上弦月4208
（1）
城中村不高的六层楼民房，在这个繁华城市的一个角落里密集的分布着，楼与楼之间的距离近得让人窒息，从对面出租房里伸出来的手能够着这边房子的窗台。狭窄的过道阴暗而潮湿，就算是在白天，也会不时有一两只毛发肮脏的老鼠大摇大摆地出来觅食。
突然，从其中的一间出租房里传来可怕的男性嘶吼声：“天啊，我的脸，我的脸… …救救我，救救我！”
三个多月前，未名湖边
阳光和煦，微风习习，湖边柳树上青翠细长的柳条在微风中轻轻飘动，柳树在地面上、湖水中的倒影也轻轻摇摆起来。湖面的水波在微风中轻轻荡漾开去，慢慢地浮向了远方。这一天可真是这个春天里最浪漫的一天！
关易拿着一束血红的玫瑰站在一棵柳树下。玫瑰不多不少，正好九枝。鲜艳的玫瑰此刻开得正旺，刚刚店主喷洒的水雾在玫瑰的花瓣上凝结成了细小的水珠，在阳光的照射下，玫瑰显得更加熠熠生辉，光鲜欲滴。
关易今天特地起了个大早，他到达理发店的时候，店门还没开。关易就硬生生地在理发店门外等了一个多小时。这一个多小时对他来讲实在太漫长了，连平时下载的在上班路上看的电子小说也无法缓解他等待的焦虑。好在发型师给他做的发型让他非常满意，让他觉得这一个多小时等的很值。
关易已经在湖边等了半个小时，他一会站到柳树下，一会坐在湖边的石凳上，他希望他等待的那个女孩子到来的时候，看到的是他最帅的姿势，最好是他拿着玫瑰斜依在旁边的柳树上的样子。所以关易不时地跑到柳树下，有意识地靠在上面，眼睛却一直盯着女孩子来的方向。
终于，林荫小道的远处，一个白蝴蝶一样的女子轻轻地向这边走来了。她走得不急不躁，像是一边欣赏风景一边散步，身上的一袭白裙轻盈而飘逸，伴随着飘动的长发，让她看起来像是画中走出来的女子。
走近了，终于看清了女孩子的脸，她皮肤白皙，脸上的婴儿肥告诉人们这是一位刚走出校门的女子，一双带有双眼皮的黑色大眼睛像琉璃珠一样清澈透明。
关易看到女子，紧张得不知所措，一会把花伸向前方，一会又收回来，完全忘记了之前想要摆出的帅气姿势。“小… …小熙”，关易终于喊出了女孩子的名字，然后一把将玫瑰塞到了小熙的手里。
小熙眨着乌黑的眼睛，摆出一副困惑的神色，“阿莲不是说有聚会吗？”
“是我… …是我拜托她约你出来的。”关易紧张得说不出话来。
小熙的眉头皱了起来，把玫瑰花递向关易。“这个我不收，你拿回去吧。我还有事，先走了。”小熙说完，扭头就走。
“小熙，你别走，我还有很多话想跟你说，你听我说完再走好不好？”关易一边追着疾走的小熙，一边急急的说话，紧张的情绪一下子烟消云散，只剩下焦急。手上玫瑰的包装袋在风中瑟瑟颤抖。
小熙突然停下了脚步，关易差一点撞到她的身上。
“关易，我们不过才见过两次面，我跟你不熟，就算我跟你很熟，我们也是不可能的。我不想给你希望，给你希望你最终也会恨我。我喜欢的不是你这样的类型，请你也不要让我为难。我说这些话可能伤了你，但是我就是这样一个直肠子，不会花言巧语哄骗你，也不想哄骗你。”小熙板着面孔，认真地说道。
“你能不能给我个机会，让我多点时间来表现自己，我会让你知道我是个不错的男人的。”关易可怜巴巴地说道。
“对不起！我不想给你这个机会。”
小熙说完之后，头也不回地走了，只剩下关易一个人站在湖边。阳光依然和煦，微风依然温柔，只有关易手里的玫瑰失去了鲜艳的颜色。
（2）
晚上，在漆黑而狭小的出租屋里，关易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胸口有一股气堵得难受。他打开微信，找到了阿莲，想跟她聊一聊。
“阿莲，在不在！”打完这几个字，关易一直盯着屏幕，就差整个人都钻进手机小小的屏幕里了。
过了很长时间，屏幕上才出现一个字“在”。
“我今天见了小熙了，她拒绝我了。”关易伤心的打了这几个字。
“我都说了，你追不到她的，不要执迷不悟。”阿莲的规劝听起来有点冷漠。
“为什么？为什么呢？我真的很喜欢她，我对她一见钟情。”发出这一行字，关易埋下了头，手握成拳，狠狠捶了几下自己的胸口。
“她喜欢何西那样的长相，那种干净帅气的样子，她已经迷了何西很多年了，并坚持要找这种类型的男朋友。”阿莲很快发来了这段文字。
“那个偶像明星？他是明星啊，这多不切实际？明星私下可能比我们普通人邋遢多了。”关易气愤地说。
“她就是喜欢那种类型的。说白点，就是长得帅。长得帅，你知道吧？”阿莲强调道。
“迷恋明星是不现实的。她迟早会长大，迟早会看到我的好的。”关易还没有死心。
和阿莲聊完之后，关易打开了房间里的灯，对着房间里唯一一个只能照到自己脸的镜子看了又看。他看到自己白天花了80块钱做的发型已经乱成了鸟窝，脸上最具特色的又窄又小的眯眯眼此刻简直变成了两条挂在脸上的线，他努力睁大了双眼，只朦胧看到了眼里的血丝。厚厚的嘴唇倒是显得性感十足，只是在这张平凡的小脸上，它就像是杂技团里的小丑那样突兀。
关易扔了镜子，一眼又看到了最让自己嫌弃的那双又粗又短的腿，此刻他恨不得把这双腿给锯了，把何西的那双大长腿给嫁接过来。
关易越拿自己和何西对比，越发觉得自己就像个又矮又挫的侏儒。他恨自己这副普通的穷挫男的模样，也恨爱情的不顺遂。
又烦又燥的关易越想越睡不着，他想看看小熙的动态，哪怕翻翻她以前发的朋友圈也好。他拿起手机，在通讯录里找小熙的名字，然后准备进小熙的朋友圈里看一看。但是，他什么也没看到，他前一天明明还看过小熙朋友圈里的动态。关易意识到小熙是将自己屏蔽了。关易现在不单单是伤心，简直愤怒了。他准备质问小熙，于是急匆匆地给小熙发了一段文字。
但是，系统提示他说对方不是他的好友，关易生气地将手机扔到了床上。
恼羞成怒的关易将手握成拳头，狠狠地捶在床上。他觉得这样还不解气，便拿起手机准备给小熙打电话。
关易刚刚拿起手机，就看到手机的页面上有个微信提醒：“你想改变你的爱情运势吗？来我这里买佛牌吧，三天之内见效哦！”
好奇取代了愤怒，关易点开了这条微信广告。发信息过来的是一位名叫“恶魔的摇篮”的人，头像是一个头发蓬乱的老巫婆。关易打了一个问号过去。对方立刻回了信息过来：“你一定会买我的佛牌的。”
“别用这种营销的手段套路我。”关易不客气的发了几个字过去。
“啊哈，被你发现了。不过你还是会买的，你现在不是迫切的需要吗？”对方自信地说道。
关易皱起了眉头，对方这种莫名其妙的自信让他有些反感，但这也抵不过他的好奇心。
“你说你的佛牌三天内能带来爱情的好运，真的假的啊？”
“对于你来讲，三天都要不了。”
“这么神奇，要是三天内没有效果呢？”
“你可以先用，觉得好再付款。”对方显得很有诚意。
“那你的佛牌多少钱呢？”关易好奇地问。
“你先用着，觉得好的那一天，我会跟你说价钱的。”对方就像幽灵一样神秘。
“好，我同意。我给你地址，你把佛牌寄给我。”
“好。”
关易迫不及待地把自己的地址发给了对方，对方未进行回复。关易想着，这个人不会是个骗子吧？如果是骗子，他要骗我什么呢？
（3）
关易被屋外的嘈杂声吵醒了，屋里依然很暗，关易打开手机，显示已经是上午十点。这间鼠房就是这样，终日黑暗，终年潮湿。
关易翻了个身，准备继续睡觉，但是被子显得不够长，他蒙住自己的头，脚就露在了外面，脚盖上了被子，肩就露在了外面。关易有蒙头睡觉的习惯，头尾无法兼顾让他感觉很不舒服。关易以为是被子盖错了方向，烦躁地将被子换了个方向，被子却显得更短了。
关易愈发烦躁，呼地一下坐了起来。这一坐让他有了个吃惊的发现，原本刚刚合适的睡裤这会却只能拉到小腿肚了。他急切地跳下了床，使劲拽了拽自己的睡裤，却发现不仅睡裤短了，睡衣的袖子也只能拉到小臂上了。
关易打开房间里的灯，在屋子里乱转起来，他在找镜子，一个能照到全身的镜子，但最后他只找到了前一天晚上他反复看过的那个只能照到一张脸的小圆镜。他急切地拿起这面镜子照了一下自己的脸。他刚看了一眼镜子，就吓得把它扔在了床上，抓了一下蓬乱的头发之后，才小心翼翼地伸手再去拿镜子。
这一回，他没有扔镜子了，反而拿着镜子仔细端详起来。关易看到了镜子里有一张轮廓分明的俊朗面孔。这张脸上有一双浓眉大眼，高挺的鼻子，饱满的嘴唇。关易熟悉这张脸，这脸不是别人的脸，是何西的脸！
关易对着镜子左看看，又看看，怎么都不相信镜子里的这个人是自己，他使劲揪了一下自己的大腿，疼得差点叫出声来。他意识到自己不是在做梦。
“难道我的镜子一夜之间变成了魔镜了吗？”他连童话故事的情节都搬了出来。“不对呀，我的手脚不是都变长了吗？”他从脖子以下打量了自己一遍，才发现自己脖子上多了一个佛牌项链。方方正正的佛牌看起来像是用劣质的金属做的，佛牌的中间刻了一个面目狰狞的魔鬼头像。
又是晴朗的一天，小熙拿了世界名著《飘》给图书管理员，说道：“姐，我借这本书。”这时，一个高大的身影站到了她的旁边，“美女，我也借这本书。”充满磁性的浑厚声音传来的同时，同样的一本《飘》也放到了台上。
图书管理员惊叫起来：“你… …你……你是何西。”
这个身材修长的男人帅气地眨了一下眼睛：“我不是何西，我是何北。”
小熙的眼睛早已睁得大大的，嘴巴也惊得半天无法合上。这个叫何北的男人转过头来，面向小熙说道：“这位漂亮的姑娘，不知道能否赏个脸，给我个机会请你喝杯咖啡呢？”
“好……好好，好呀！”小熙的脸红的如夏天的晚霞，何北被她的模样逗笑了。
两人愉快地喝了两个小时的咖啡之后，在咖啡店门口分别。
离开之前，小熙红着脸问道：“何先生，能不能… …能不能留个联系方式呢？”
“当然可以了，这是我的荣幸，把你的手机给我。”说完，何北就将小熙的手机拿了过来，把自己的号码输在上面，然后拨通了自己的手机，这是他昨天才办的新号。
拿到号码的小熙，这才高兴地转身走了，走到很远的转角处，回过头来看了一眼依然站在咖啡店门口的何北。何北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朝小熙挥了挥手。
（4）
这个叫何北的男人回到了关易的鼠房，没错，他就是得到佛牌后的关易。他现在已经脱胎换骨了，为了告别之前那个平凡的形象，他连手机号都换掉了。
关易在房间里高兴得又叫又跳，拿着佛牌亲了又亲。这时，他的手机响了两声，他打开一看，是一条短信，小熙发来的。
“何先生，今天的咖啡很好喝，谢谢你！如果不介意的话，明天能否回请你一次呢？”
关易高兴地在屋里转起圈来，这时他多希望有个人在他旁边，这样，他就能抱着他转几个圈了。他刚回完“我的荣幸”四个字，微信提示音就响了。
他打开一看，是“恶魔的摇篮”发的。
“佛牌好用吗？”
“好用好用，我很喜欢。”
“那你现在愿意买了？”
“愿意啊，多少钱？”
“我不要钱。”
“不要钱？那你要什么？”
“我要你丢掉的那张面孔。”
“那张面孔？”关易疑惑了。“那张面孔现在在哪里？你要它干什么？”
“你愿意给我，我就能找到，反正都是一张抛弃的面孔了，你还惦念它干什么？”
“失去了以前的面孔，我会怎么样？”关易有点担心。
“你就只能用这张脸生活了。”
关易摸了摸自己的脸，这时他想起了小熙脸上那晚霞般的红润，心一横说：“好，给你就给你。”
关易刚说完，“恶魔的摇篮”的头像就变成了他以前的模样，只是面容呆板，没有任何表情。
“记住，相由心生，人的脸不是一生都不变的。”发完这句话之后，“恶魔的摇篮”便不再说话，无论关易发什么文字，他也不再回复。
（5）
何北和小熙的恋情发展得很快。最近，何北晚上打游戏的时候，小熙总是打电话来煲电话粥。有时候很晚了，小熙还要求和他约会。何北感觉自己的私人时间越来越多的被小熙占用，这种强制性地被占用私人时间让他很不爽。
何北和小熙出门约会的时候，在街上总会引来女孩子的尖叫，有时候那些漂亮的女孩子还会大着胆子请求他给她们签名。这时候，小熙就会摆出一副自豪的样子，然后笑着解释说他是她的男朋友何北，不是明星何西。但是，要求签名的女孩子并不在乎，还是会追着他要签名。
追随他的女孩子变得越来越多，看多了美丽的面孔，小熙的形象似乎逊色了不少。有一次，小熙扎了个丸子头来和何北约会，他竟然直截了当地说这个发型不适合她。小熙有点不开心，但还是很快就恢复了灿烂的笑脸。
一天下午，何北和小熙在一个公园里约会，何北坐在草地上，小熙躺在草地上，头枕在何北的大腿上。一位身材矮胖的眯眯眼男生从他们的面前走了过去，这让何北想起了自己以前的样子。他看着渐行渐远的那个眯眯眼男生问小熙道：“如果我变丑了，或者长成了刚刚走过去的那个男人的样子，你还会喜欢我吗？”
“那当然了，我喜欢的是你这个人啊。”小熙毫不犹豫地说。
“是吗？”何北的脸色沉下来。
“我们在一起也快三个月了，我的心你是知道的呀。”小熙看着湛蓝的天空说道。
“是的，我知道。因为我知道，所以我们就到这里吧。”何北冷淡地说道。
小熙腾地坐了起来。“何北，你开什么玩笑呢？”
“我说真的。”何北的脸色更加冷淡了。
“何北，不要这样好吗？你吓到我了。”小熙摆出一副委屈的模样说道。
“我说，我们分手吧。”何北盯着小熙的眼睛，斩钉截铁地说道。
“何北，不要这样。我做错什么了吗？如果我做错什么了，你告诉我，我可以改啊。”小熙变得可怜兮兮了。
“你错了，你哪里都错了。”何北恶狠狠地说。
“我错了，我都错了，不要和我分手好吗？”小熙已经哭出来了。
“说到底，你也不过是一个和别人一样普通的贱女人。”何北说完这句话，就站了起来，兀自向回家的方向走去。
小熙一边哭一边追何北，嘴里一遍遍地喊着“何北”。何北全然不顾，一个人往回疾走。小熙好不容易追上了何北，却被他一把推开，跌坐到了坚硬的水泥路面上。跌倒后的小熙伤心地哭了起来，何北像没看见没听见一样，头也不回地走了。
（6）
和小熙分手的那天晚上，何北去了酒吧，像疯了似的在舞池里乱跳乱叫，他俊朗的外形引来了不少美女的搭讪。他挑了其中一个看起来比较顺眼的，和她一起去了酒店。
第二天早上，何北睁开眼睛的时候，和他一起过夜的那名女子正深情款款地注视着他。他不耐烦地把她推到一边，拿起手机看时间，他看到手机上显示有十八通小熙的来电，微信里都是小熙发过来的语音，差不多有几十条。他厌烦地把手机扔到一边，翻身压到了身边的女子身上… …
恢复单身的何北每天晚上都会去酒吧，然后和不同的女子过夜。他没钱，但这并不重要，因为女孩子们会主动邀约他一起过夜，并且乐意付房费。这样的生活让何北有种时空错乱的感觉，但他并不在意，今朝有酒今朝醉，他乐在其中。
这一天，喝得酩酊大醉的何北没有约女子去酒店，而是回到了他黑暗潮湿的鼠房。习惯了酒店里舒适环境的何北，最近一直思忖要逃离这个可怕的鼠房。他是缺钱，但办法总是有的，就凭他现在俊朗的外形，他什么东西得不到呢？
第二天早晨，外面又是一片嘈杂声，何北摸着疼得发裂的头，艰难地坐了起来。他看了一眼手机，又是十点。这时，他突然发现自己的指甲又黑又长，指甲根部还有几搓黑毛，手上的皮肤又老又硬，就像大象的鼻子一样满是褶皱。他急急寻来镜子，只看一眼，立刻就发出了惊恐的尖叫：“天啊，我的脸，我的脸… …救救我，救救我！”。
镜子里的脸，额头两边长了弯弯的牛角，像骷颅一样空洞的眼洞里镶嵌着两个白底蓝珠的眼珠，鼻子塌陷，法令纹像两条鸿沟一样深，百岁老人般皮肤褶皱的嘴唇两角深深地弯向下方。这分明，这分明就是恶魔的脸啊！
屋外乌云密布，寂静如另外一个世界，只有一个声音响彻云霄：“救救我，救救我！”
（写作班第一次作业-201804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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