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时候会想,受教育的目的是什么?
做一个对社会有用的人?找一个正经事维持自己的一生,还是一个不那么正经的事弄出来点名堂?从这个角度看,受教育多少都有点用处。
能够学习运用科学文化知识?破除迷信,建立对生活的基本认识,不要在不该摔跤的地方跌倒?看起来,无论是谁,在某些时刻跌倒终归是无可避免的。在聊天中,朋友偶尔一句“我特别相信报应”会让我特别诧异。我们都在象牙塔里受过高等教育,科学文化知识就是为了让我们把“不是不报,时候未到”当做信条?
但尤瓦尔·赫拉利指出,科技不过是新型的宗教而已,也就类似我们常说的迷信。想想,还颇有点道理。精力和经历无法让我们做到全知全能,在熟悉的领域,我们可能会比较驾轻就熟、坚强笃定,而在不熟悉的领域,我们更可能会选择听信他者——搞懂弄通必会花费精力,有些是我们不愿,有些确实力有不逮。
钱没了,看看别人是怎么赚的;车坏了,修理厂一定能修好;身体机能出现问题,打针吃药,一定有疗效;孩子不听话,老师一定有办法……
从相信巫祀、占卜、术士能解决一切问题到相信新能源、人工智能、基因工程、统一场论等等能解决一切问题,不过是几千年间的事。
人们倾向于寻找解决一切的方案,来源于应对解决不断出现的新情况的心理机制。毕竟相比日夜操劳而言,一劳永逸有着更强大的内在驱动和更诱人的目标前景。
从听信到相信到迷信到盲从,在现代社会的种种规则之下,当代人已经掌握了快速高效地发现绿色通道式的灰色通道的方式方法,它们是找专家、找关系、找门路和拉垫背,在互通有无中,互联网成为提供便利的一大臂助。
于是,“我来教你赚你赚不上但我能赚上但不保证你学了也能赚上的钱的方法”的成功学大行其道。这其中最容易也是最难的部分,我们都清楚却不明白,那就是成功无法复制,而老老实实亦步亦趋又因其太缺乏吸引力而导致了固步自封。
于是,花了那么多钱买来的东西怎么可能修不好呢?即使能修好,我已经花了那么多钱去买,怎么还要花这么多钱去修呢?我一定要搞清楚这其中的关窍,规则并不重要,何况还有奔驰4S店的霸王条款!嗯,对,“找熟人,少花钱”就是真理!
于是,新型冠状肺炎疫情中,我们要抢口罩、抢手套、抢消毒片、抢酒精、抢高锰酸钾、抢84、抢板蓝根、抢双黄连、抢大米、抢菜、抢方便面……只要能活着,管它红狮子会和莆田系干嘛呢,管它不作为的干部和“有作为”的保安干嘛呢!我们自危,然后我们皆知但不喊打。我们不知道现场的情况,我们不知道那些失语的家庭承受了怎样的苦楚,仿佛无关——无关省份区划也无关国籍,无关宗族也无关物种……我们都知道了钟院士、李院士,他们带我们走出疫情,至少将来肯定会,我们不知道“谣言八君子”,不知道未出现在确诊人数里就已消散的生命,我们大可以告诉自己,知道了又能怎样?
于是,13岁的孩子轻易杀害了10岁的邻居小女孩,15岁的中学生用砖头把老师打进ICU,19岁的女大学生被陌生人压在座位上扇耳光后“醉酒”溺亡,20岁的女大学生深陷各种PUA,30岁的我们加入了各种医护物资的疯抢大战,40岁的文化学者祭出最魔幻空灵的心理按摩,50岁、60岁的企业家用背背佳、婷美、好记星、脑白金、鸿茅药酒、小罐茶大收智商税……总之,当事情不在我们身上的时候,我们也不会想13岁到60岁的他们在学校、家庭、社会中都受到了什么样的教育;当事情发生在我们身上的时候,我们会想自己怎么这么倒霉,稀里糊涂地成了别人的垫背!
在这篇文章中,我们讨论的问题是受教育,因为我想,假如我们就这样不可改变了,至少还有孩子,至少要想想怎么把孩子成长的世界变得更好。但好像在我们中的大多数看来,这件事和其他大部分事情都是一样的:不受是不对的,应该要受一点,但受多了反而脱离社会:讲真话、假清高、大声疾呼、逆风而行能有什么用呢?个人的财富增长了还是地位上升了??会算账就够了,要那么多张益唐干嘛;会开药就行了,你以为自己是谁,钟南山吗;会识字就够了,韩寒郭敬明已成过去式、万小刀只是个异类、刘慈欣或者唐家三少就不受罪吗;尤其是搞健身的就能健康吗,什么增肌减脂力量训练,想当球星啊???
我本来想说:最基本的,受教育是为了让我们有良知。但想想,黄仁宇先生也要求我们放宽历史的视界,把良知放在《枪炮、病菌与钢铁》的角度又算得了什么呢,把良知放在智人300万年的发展史中又能起到什么决定性作用呢?
虽然,良知同道德、法律、规则以及同情心、同理心和爱一样,只不过是人类自己想象的产物,但J·K·罗琳让邓布利多告诉哈利·波利最强大的魔法就是他母亲对他的爱,刘慈欣在《三体》中也把末世人类的希望寄予爱,也就是爱别人的能力。
我知道未来的走向一定不会朝着科幻作家们的预言前进,至多是极少部分的重叠。爱并不会拯救世界,同样,良知也不会。但是,郝景芳在《北京折叠》中运用北京城市的三个折叠维度隐喻出上流、中产和底层三个阶层的生活百态,有意思,很不错的隐喻!
我知道身边的很多人,他们做一些事,很好的事,也始终拒绝做另一些事,坚持不做。有些人管这叫底线,有些人叫它良知。
我看到身边的一些人,他们看到、听到、想到一些事,尤其是那些不那么光彩照人的、不那么昂扬激越的、不那么总是正确的事时,伤怀或是扼腕、怒啸或是长歌、悲鸣或是呐喊……他们总是给出反应,他们不会麻木不仁。有些人管这叫愤青、神经质、瞎操心、吃饱了撑的,有些人叫它良知。
我遇到身边的某种人,他们默默无闻以致难以察觉其存在,他们闷不吭声以致被当做哑巴,他们庸庸碌碌以致我们常常自鸣得意——比上不足,总比他强吧!他们从小没受过比我们更好的教育,他们不比我们做的题多、识的字多、玩的玩具多,不论在哪一方面他们都不可能比我们懂得更多,这是一定的。但在那些危难的、千钧一发的、十万火急的关键时刻,他们挺身而出、上前一步,从我们中站了出来,从此一直站在远离我们的巅峰之上,更要紧的是,在那一刻,谁能不怕,我们都在往后缩啊!有些人管这叫二杆子、烧包货、愣头青、傻得冒烟儿,有些人叫它良知。
毛姆的《人性的枷锁》我也并没有读完。等我读完,再来讨论……
——于2020年2月2日16时58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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