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位院子的西侧有两株树,一株是桂花树,一株还是桂花树。
时间尚是初秋,桂花却早已开的热烈。米粒大的花瓣是温暖的橙黄色,密密麻麻地紧抱在一起,从那翡翠般的绿叶里探出头来,把那坚韧的枝头都压弯了几分,端的是叶密千重绿,花开万点黄的模样。
单看桂花其实长得并不起眼,既没有牡丹的华贵,也没玫瑰的妖娆,更比不上兰花的雅致。它总是小小的,碎碎的,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害羞般地簇成一团,挂在那高高的枝头上,与人并不亲近。
桂花虽然长得不起眼,却有着大家闺秀的气度。别的花常常是躲着藏着,等你不看它了再偷偷地绽放,生怕被你瞧见它是如何张开花瓣的,就连香味都是若隐若现。桂花却从不这么小家碧玉,一旦开放就将那花香化作细线,要挠挠你的鼻子,告诉你它盛放的消息,要你欢喜起来,去赞美它,欣赏它。都说“闻香识桂花”,我们常常是先闻到了花香,才发现院子里的桂花原来已经开了。
朱熹说“亭亭岩下桂,岁晚独芬芳”,秋天的味道就是桂花的香味。在百花凋零的秋季,桂花担起了香满人间的大梁。
秋风还没吹上几许,桂花那浓郁的香气便渗透进空气里,把整个院子熏得香甜。常有来办事的人驻足树下,品味那沁人心脾的甜。待到桂花挂满枝头,院子也显得太小,再关不住那花香,连院外路过的行人也要从繁杂沉闷的生活中抽身出来夸赞上一句花香。辛弃疾在《清平乐.忆吴江赏木樨》中夸它“大都一点宫黄,人间直恁芬芳。怕是秋天风露,染教世界都香。”,原来桂花不知不觉,已经染香世界上千年了。
待到秋雨起时,凉凉的雨丝就带着朵朵桂花降落凡尘。平日里害羞的桂花这时候也被秋雨壮起胆来,偷偷降落到你的发梢上、肩头上、雨伞上,静静地陪着你走过街道,穿过小巷,越过人群。还有些桂花没有那么调皮,常是静静地落在养育它的泥土上,化为滋润母体的养分。黝黑的泥土上点缀了层层桂花,有一种返璞归真的美,生于斯,长于斯,死于斯,这是桂花的轮回。被桂花铺满的地面,也充满了花的芬芳,真可谓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
桂花的生命不只是在枝头上,也在食物中延续。桂花糕、桂花酒、桂花茶、糖桂花、桂花汤圆……桂花总是和甜结合在一起,给人以朴实温馨的幸福感。它们在街头巷尾的小贩推车上冒着氤氲的热气,也在觥筹交错的宴会上发出阵阵的清香。市井小民爱它,帝王将相也爱它,就连毛主席也要专门在诗词中写道“问讯吴刚何所有,吴刚捧出桂花酒”。
因为桂花的桂与“贵”谐音,它又是吉祥富贵的象征。古时候科举常在秋季,正是桂花盛开的时候,所以庆祝考生登科又叫做“蟾宫折桂”;有些地方新娘子要带桂花,又寓意着“早生贵子”;“桂冠”又意味着那些崇高的荣誉。因为桂花的寓意美好,花香四溢,入选了我国的十大名花,李清照说它是“何须浅碧深红色,自是花中第一流”。
世间最美不过春花秋月,但春花易逝,陪伴秋月最久的还是桂花。桂花又被称作月桂,月亮也被叫做桂宫,千百年来月亮和桂花一直是分不开的整体,就连月亮上那影影绰绰的黑影都是桂花树的模样。嫦娥奔月,吴刚伐桂的故事不知道流传了多少岁月,至今还在口口相传。诗人杨万里觉得桂花本来就是从月中来到凡间,于是他在《咏桂》里写道“不是人间种,移从月中来”,将桂花比作月宫仙人赠与我们的礼物。
有人说桂花香味太过浓烈缺了清雅,象征太过功利缺了淡泊,种植太过广泛缺了珍贵,身上有一种世俗的烟火气。但让我们这些吃着五谷杂粮,有着七情六欲的凡人魂牵梦萦的不正是这带着烟火气的桂花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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