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美老师，我想我们有权知道村田老师的下落。”京奈与秋子发起了一场网络请愿活动，支持彻底调查村田正雄失踪案的签名人数已经达到了一万多名。
“你们这样做不怕校方对你们做出处分吗？”幸美知道周围人都在悄悄地传播网络请愿签名，但没想到始作俑者居然是自己的两个未成年学生。
“村田老师曾经是我们最喜欢的老师之一，我们只是想搞清楚事实，这也没什么错吧？”京奈理直气壮地看着幸美。旁边的秋子也是一脸义愤填膺。
大人的世界哪有什么绝对的对错之分。千百年来，无数的标准秩序迭出，更新换代在历史长河中如白驹过隙，转瞬即逝，但大大小小事件中的痛苦，对每个当事人都是刻骨铭心的伴随一生的记忆。其实，人活着，也不过是顶着一副皮囊嘻笑怒骂地走一遭而已。在浩渺宇宙中，人，太微不足道了。幸美望着眼前的两位年轻人，叹口气。
“我支持你们，但我没有你们勇敢。”幸美在秋子捧着的电子屏幕上郑重地签下自己的大名。
“谢谢幸美老师！”京奈兴奋地拉着秋子跑去下一站。
幸美怔怔地盯着他俩默契十足的背影，多希望自己跟村田也可以这样，哪怕只是曾经。可是村田不喜欢自己，从来就不喜欢。
幸美第一次见到村田，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虽然知道那是自己的未来伴侣。直到观摩新进老师的全校公开课——虽然只有短短四十五分钟，幸美迅速被村田的课堂风采所折服。
那天他穿一件紧身白T恤，肱二头肌紧实有力，六块腹肌在衣料的包裹下若隐若现，栗色皮带下面着一条简约咖色休闲西裤，脚上一双洁白的运动鞋。乍一看，像是位不着调的体育老师。开口不过十分钟，他对古今中外的旁征博引、对专业知识的信手拈来，以及挥洒自如的台风，让坐在最后一排的幸美感觉时光似乎停滞了。空气忘记了流动。那一刻，她眼里只有他，看不够。他在台上讲就好，永远不要停，那是她与他相处的最美妙时刻。
下课之后，村田从幸美身旁走过，没有一刻停留。他不可能不知道与幸美的姻缘命定，只是……不情愿。他不知道，渐渐地，幸美打听到了他的所有一切过往。
他与岚的不甘心是他的一道坎，也是她的一道坎。有时，幸美暗自庆幸岚的消失为自己赢得了新人换旧人的一线生机。但看到村田言不由衷地感谢自己为他所做的各种点点滴滴，幸美叹息，爱终究半点不能勉强。或许，村田完完整整地与岚度过一个爱情的周期，七年之痒也好，无疾而终也罢，总归能还一个原原本本的心性过来。这样戛然而断，求而不得，并没有真正了结村田的情愫。全典规定得了人的行为，但控制不了人的心性。
村田的失踪，带给幸美的是惆怅，也是一种解脱。既然得不到他的爱，那么，永不相见吧。
在幸美看来，这次请愿只能是一场镜花水月。但幸美不愿伤害这些孩子，依然在请愿书上签了字。规则的残酷，早在很多年前，她就知道了。但看着这些孩子稚嫩又倔强的脸，恍惚中仿佛又看到了青葱年华时的自己。
那时，因为村田对自己的淡漠，她虽不甘心也只能偷偷落泪。有次被母亲发现了，她羞赧又恼羞成怒，红着脸肿着眼睛梗着脖子，和母亲抱怨，“我也不愿意和他在一起！他有什么了不起！”母亲静静地看着她，没说什么，只是慢慢走进屋子，坐下来，倾着身子轻轻地抱住她。
那一刻，幸美再也忍不住大哭起来，似乎要将所有委屈恼怒还有对岚的嫉妒通通哭掉。待幸美平静下来后，母亲陪着她躺在床上，听着耳边古老机械钟滴滴滴地声音。周围空气如同巨大的泡泡糖黏黏的压着她的肺，幸美感觉有些呼吸不畅，就在她想告诉妈妈她没事了的时候，母亲缓缓的开口了:“幸美，那座表你还记得是谁的么？”
“太姥姥的呀，妈你说那是太姥姥从废墟里捡回来的。”
“嗯，记得当年我的姥姥，也就是你太姥姥，把我抱在怀里的时候，那年我也就六七岁，她轻轻晃悠着胳膊逗我笑，然后给我讲她年轻时候和太姥爷的故事……”
那个下午母亲和幸美说了很多。依稀记得那时候她觉得那样的故事神奇又可怕。
太姥姥和太姥爷竟然是流浪途中相识的，他们就敢那样彼此信任，然后相爱。那时候还远未建立全典。因为核战争的爆发，地球一片凄惨景象，加之基因突变，各种超强病毒传播远超人类想象，人们被迫不停迁移辗转。最终只能困囿于这方圆之地。因为恐惧，因为孤独无助，人们迫切需要英雄来崇拜，带领他们走出这无望而又黑暗的深渊。
直到后来一个由四大门阀构建的联盟，他们称其为全典出现后，一切有了转变。在全典辖下，超级病毒不见踪影，扭曲异变的动物也不再可怕，更重要的是这里拥有一座科学院。这一切让绝望的人们似乎看到一点微不可见的曙光。不过想要活下去，想要走进这方圆之地，他们唯一需要做的就是遵守所谓的全典规则。这部法则的目的就是要抵制人类内部混乱，最大限度保障人类活下去。某种程度而言，在经历这样的大劫难之后，在恢复秩序面前，说自由的人都失踪了。
时间已过去多年，幸美早已不是当年那个懵懂无知的赌气女孩。面对现实她曾彷徨不解，甚至偷偷参加地下社团。但很不幸，她卷入了那次大动乱，虽然侥幸逃过，代价却是她的母亲，那次事件里还有一个意外，就是她和江口有了交集。
我们终究不是上帝，在舍与得之间，到底该如何取舍，是强求还是随遇而安？不一而终。
看着孩子们走远后，幸美愣愣地盯着通讯片，下意识地翻到江口的页面，当“莫西莫西，幸美？”传来时，她才反应过来，看着这个当年在动乱中救了自己一命的人的脸，轻声说道，“江口君，我是幸美。”（未完待续）
下一章 【科幻】全典时代（17）筹码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