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老街上的孩子都怕四哥,不仅是因为他身材魁梧面孔黝黑声音洪亮,而且从来没见他有个笑模样,走起路来脚底生风,把老街上的青石板都踩得呲牙咧嘴。只要一看见他的身影,哪怕只听到他轻轻的一声咳,小孩子们是能躲多远就能躲多远。
可是老街上的老人们都非常喜欢他,说他是个热心肠,今天帮这家老人挑担水,明天帮那家老人背捆柴,平时就在老街上的那间屋子里捡药晒药。是的,他是老街上的医生,据说从清朝时候祖上就是闻名乡里的中医,德高望重,到了四哥这一代,因为他从小读书多,又得爷爷的悉心教导,医术更是青出于蓝胜于蓝。
只是,他的婚事一直成了家族的心头之患。十里八乡来提亲的几乎踏平了他家的门槛,可是他都推说自己年纪尚轻,把一众媒人拒之门外。
这天,老街逢大集,邻居家的小宝因为调皮摔倒在四哥的药铺门前,他刚要起身去扶,一个年轻的女子走过来,轻轻地扶起了正大哭的小宝,并递给他一串糖葫芦,小宝含着泪笑着回家了。四哥呆呆地望着那女子的背影,嘴巴张得像瓢。他从没见过这么好看的姑娘,简直就像画上的仙女一样,特别是那双穿着红绣鞋的脚,鞋上各绣着一朵金黄色的花,走起路来,像两只花蝴蝶,轻轻的,飞啊飞,美极了。
从此,这一对蝴蝶就飞进了四哥的心里,他这才相信原来书上说的一见钟情是确有其事的。原来她是邻居奶奶家的外孙女,跟随母亲来照顾年迈的姥姥的。四哥常常到邻居奶奶家去转悠,有时借着送药的名义过去看看,主要是为了能够看到晓蝶,真是人如其名啊,还为了能看到她脚上的那双红绣鞋,鞋上的花蝴蝶。
四哥的娘发现了他的心思,再也不能坐之不理了,于是也借着看望老人的由头常去走动,不久却慌忙地劝阻。据可靠的消息,说这晓蝶是个女八路呢,这次是借着回乡看望老人的名义,实则是来老街上当联络员的。
四哥听不进娘的劝阻,还劝娘不要听那些没影的事。可是细心的娘却惊讶地发现,这四哥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有些神神秘秘的。当娘的担心自家的娃啊,于是更加密切地关注他的行踪,生怕他真的被那“女八路”给拐走了。
一天半夜,住在后院的娘看见儿子的屋里有灯光,就轻轻地来到门前去观看。只见四哥正在给一个遍体鳞伤的人清理伤口,当娘的含着泪守在门口,心里又担心又欣慰,原来自家的儿子终究是走上了这条路。
不久之后,老街附近多了一支抗日队伍,神出鬼没,个个英勇机智,枪法又狠又准,配合八路军打仗的时候,功不可没,据说,领头的,就是四哥。
据说,四哥娶亲的时候,是老街有史以来最热闹的一次,新娘子穿的是一双亮眼的红绣鞋,鞋上绣的是一对戏水鸳鸯,栩栩如生。孩子们惊讶地发现,四哥的脸上是发自内心的笑呢......
据说,老街上的四哥去世时,活了八十九岁,寿终正寝,儿孙满堂。而那个让四哥的脸上整天洋溢着笑容的女子,穿了一辈子各式各样的绣花鞋……
绣鞋奇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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